蒙胜福

    前年，曾在手机微信上偶然看过一篇有关食用猪油功效的网络文章，文中列举出吃猪油的几大好处。其观点我不敢苟同，倒是这篇网文，搅起我对儿时用猪油和酱油拌饭的美好回忆。

    我家在海南农垦，一个沿海边上的国有农场，农场以种植橡胶和油棕为主。

    我记事在20世纪70年代，农场从场部机关到各连队公家食堂和工人家属伙房，用的食用油是本场自产的油棕植物油。成熟的油棕果经过压榨，出来的油，颜色呈橙黄色，一旦在锅里加热，就会冒出浓浓的油烟，弥漫整个低矮的茅草伙房，人仿佛置身于大雾里。用油棕油炸出来的油条、油饼、油角等，色泽黄澄澄，十分诱人。用油棕油炒菜，很明显菜也是橙黄色的，吃到嘴里总让人有刺喉的感觉。在烧锅里提炼过的棕油，食用不会出现这个情况。尽管每个月都能领上配给额定的3斤油棕油，但大家还是喜欢食用猪油。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农场连队只有逢重要年节才会宰几头猪。连队过年杀猪，有肉吃，怎么不叫小孩子们兴奋呢？杀猪这天，小孩子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聚拢到连队的一口水井边看大人分猪肉。这是一年中最令我们小孩子快乐的事，也只有分猪肉时才能让人真正觉得快过年了！

    各班正副班长和几个职工光着脚丫在井台边，忙碌着刮毛，然后把肉一块块割下来，分成一份份。有些大人们也来瞅热闹，还有的人用心惦记着肥肉多的那一份。

    过年，谁都希望领到那份肥肉最多的。领到肥肉多的，便笑呵呵地拎回家，如果领到肥肉少的，便会嘟嘟囔囔，抱怨分肉的人。

    分猪肉是件不讨好的工作。

    连队杀猪分了肉，家家户户忙着炸油、煮肉，队里的空气充满着肉香味。母亲把炸出来的猪油盛在一个宽口陶罐中，安置在灶台上。

    用猪油炒的菜非常香。小时候常见母亲做菜时，用猛火把锅烧红，舀一勺猪油，加上盐和蒜蓉，接着倒入青菜爆炒，再洒上少许水，盖上锅盖，一会儿一碟油汪汪、绿油油，散发着香气的青菜，就端上了饭桌。

    用猪油煮的菜好吃，一会儿就被我们几兄弟风卷残云般扫光。有时过年的猪肉，年还没过完，肉却很快吃光了。

    有一次，我贪玩，回到家，家里人早已吃过午饭，锅里只有饭没菜。见没菜吃，我哭闹着。父亲盛满一碗饭，从陶罐子里舀了猪油搁在饭里，浇上酱油，拌匀，笑盈盈地把饭递给我。一股香味直窜鼻子，真香啊！我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原来猪油拌饭竟然这么好吃，从此，我记下了这美味。

    想吃猪油拌饭时，我便想起了母亲放在灶台上的猪油。有一段时间，我就拿着饭碗偷偷到灶台边，从陶罐里舀上几勺子的猪油，浇上酱油拌饭。吃着这样美味可口的饭，特别叫人开心！初始唯恐父母知道，隔三岔五偷着吃。后来，有一次偷吃生冷猪油太多，还闹了肚子。

    1982年，母亲因病办理了提前退休，我们家过了多年拮据生活。也许穷怕了，母亲是个好强的人，与其在家受穷，不如出去拼一下。于是，母亲借了几十元钱，做起了贩鱼的生意。家里生活条件很快得到了改善，后来我也再没有用猪油和酱油拌饭吃了。

    在广东读书毕业后，我到了珠三角的一个城市，从此便在那里工作生活。

    网上有关猪油方面的文章，唤起了我幼时拿猪油和酱油拌饭的美好回忆。于是买了几斤肥猪肉榨油，趁饭热拌上猪油和酱油，吃了，却没有儿时记忆的那么香。

    去年国庆节，母亲从海南过来看我。吃饭时，我不经意聊到了儿时难忘的猪油和酱油拌饭，还把自己试着用猪油拌饭的事讲了讲。母亲听后掩嘴笑着说：“当年你吃饭时总是不到饭桌夹菜吃，我和你爸都觉得很奇怪，后来发现陶罐里的猪油和酱油一下子减少了许多，晓得是你偷着拌饭。不过我和你爸都装着不知道。”

    母亲告诉我，油不香是你不知道榨油后的两个关键做法。猪油炸出来后去掉油渣，然后热锅放些油，加盐和大蒜一起爆香后，再把猪油倒回锅里，让盐溶入油中。盐能使猪油放很长时间都不变质。大蒜可以提香猪油。母亲嘱咐我明天买几斤肥肉回来，她要教我榨油。

    次日，母亲把我买回来的肥猪肉按照方法榨了一锅猪油，整个厨房里充满了油香。吃了一口母亲亲手榨的猪油拌酱油饭，那感觉立时被我找到了，也找回来了童年的感觉。

    啊，我那记忆中久违的猪油拌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