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市中心医院手术室内，泌尿外科主治医师袁丹正进行着一场风险极高的“拆弹”手术。

    患者右肾门处长了个肿瘤，它就像强盗，挟持了右侧肾脏，袁丹需要在保护好肾脏的同时，把肿瘤制服。同时，它又像一颗炸弹，只要袁丹稍有举动，可能就会“爆炸”。

    无影灯下，袁丹直盯着显示屏，沉稳地操作着手中的分离钳，如蚂蚁啃骨头一般，精准分离血管和肿瘤。一旁，监视器灯光闪烁，示波器上波形频频跳动，数据不断变化，扬声器传来患者的心跳声……

    面对袁丹的进攻，肿瘤予以反击，时不时释放“爆炸”信号——血压飙升。“血压升到230mmHg了！”肿瘤的反击十分猛烈，袁丹不得不停止进攻，麻醉师罗远军立即处理。

    “血管和肿瘤之间完全没有界限，分离太难了。腔静脉破裂，会大出血，肾血管破裂，要切除肾脏。”袁丹衡量着眼前的困境，眉头紧锁，“太危险了，要放弃吗？不然，放弃吧……”

    文/图 江门日报记者 蔡昭璐 通讯员 陈君

    A 患者肿瘤生长位置刁钻

    9月12日，29岁的任青青（化名）因外伤入院。完善检查时，医生发现她体内有个肿瘤——嗜铬细胞瘤。袁丹说，嗜铬细胞瘤是肾上腺肿瘤的一种，它会分泌儿茶酚胺类激素，导致患者血压剧烈波动，引发高血压、头痛、心悸等。

    近年来，任青青曾偶尔出现过头晕、头痛的症状，但她从没多想。要不是这次入院，肿瘤将潜伏在她体内，兴风作浪。

    从检查结果来看，肿瘤足有6cm×5cm之大，并且位置十分刁钻。它位于肾门，形态不规则，其中一部分如触须般生长到血管间隙，自后向前挤压着右肾静脉、下腔静脉。“右肾动脉还出现变异，出现三根肾动脉（大多数人只有一根肾动脉），其中一支穿肿瘤而过。”袁丹把肿瘤称为“强盗”，它扼住了右侧肾脏的“命门”。

    必须手术，但这必将是一场困难重重、险象环生的战斗。

    手术有两种方式：一是开腹，二是在腹腔镜下进行。开腹创伤极大，需从剑突开到腰肋。术后，任青青将与这条长约30cm的疤痕相伴终生，或许还会伴着腰痛。袁丹选择腹腔镜微创手术，但难度升级。

    术前，在科室副主任曹嘉正博士的主持下，袁丹与手术团队反复讨论手术方案，模拟手术进程，制定各种风险预案。

    袁丹需要将肿瘤与下腔静脉、肾动静脉完全分离，再将肿瘤完整切除。然而，静脉壁薄如纸张，可能一碰就破。而任何一条血管破裂，都意味着失败。“腔静脉一破，就是大出血，直接威胁患者生命。肾动静脉发生破裂，修补难度也极大，只能将肾脏切除。”

    手术在腹腔镜下进行，以上操作都需要袁丹在直径为10毫米的小孔下完成。

    此外，嗜铬细胞瘤对麻醉医生来说，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所有细微的触碰，都会使它分泌大量儿茶酚胺类激素，诱发高血压危象及脑血管意外。如果给予药物控制过强，又会导致极低血压，患者心脏停搏休克。

    B 医生腹腔镜下与“强盗”搏斗

    10月18日下午2时，手术室内，任青青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袁丹在她的腹部开了1个10毫米和3个5毫米的小孔，相当于1支钢笔和1根筷子的大小。

    腹腔镜从小孔进，向“强盗”进攻。首先，要分离血管。这是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这将是一场持久战。”腹腔镜下，袁丹看到肿瘤与多条血管相互挤压，没有任何间隙，分离的难度足以让每个人都捏一把汗。他说：“就像分离粘在壁画上的透明胶带，既不能损害壁画，又要完整地把透明胶带撕下来。”

    袁丹决定先分离肾静脉，再分离三条肾动脉，之后再进攻最危险的肾静脉腔静脉夹角。他沉稳地操作着手中的分离钳，分离血管和肿瘤。

    “嘀嘀嘀……”受到侵犯后，肿瘤立即释放儿茶酚胺类激素，促使患者血压飙升，仪器急促的报警数次响起。在“强盗”的反击之下，袁丹以退为进，暂停进攻，由麻醉师处理好后，再出击。这个过程大概需要10—15分钟。

    他说：“这是持久战，绝对不能急，对医生的耐心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对麻醉师也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进入到右肾静脉和腔静脉夹角位置时，手术难度陡然增加，肿瘤跟它挨得太紧，无从下手。尝试很多方法后，袁丹仍无法将二者分离。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停下动作，“太危险了，不然放弃吧，开腹做会更安全。”

    “嘀……嘀……嘀……”仪器的声音充满整个手术室。

    “还有机会。”和曹嘉正博士交流意见后，袁丹决定继续干下去。所有人都希望奇迹发生。

    时针划过下午4时30分。袁丹有惊无险地完成血管分离工作，当他把肾脏游离后，肿瘤显露冰山一角。丰富的血管像疯长的杂草一般，盘绕在肿瘤表面，源源不断提供养料。他一一将其结扎。最后，沿着肿瘤边缘，袁丹将其整个切除。

    5天后，任青青康复良好，顺利出院。袁丹和他的团队，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延伸阅读

    年纪轻轻血压高可能是肾上腺肿瘤惹的祸

    嗜铬细胞瘤，是由肾上腺髓质或肾上腺外的嗜铬细胞形成的一种儿茶酚胺内分泌肿瘤，可发生在任何年龄。

    袁丹介绍，正常的嗜铬组织可以分泌儿茶酚胺类激素（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等），它们参与调节人体血压、心律水平等。一旦形成嗜铬细胞瘤后，产生这些激素的作用就会增强，刺激患者的血压波动，诱发阵发性高血压，以及头痛、恶心、心悸、面色苍白等症状。部分患者也可为持续性高血压，少数患者还可伴有发热、腹痛、多汗等临床症状。

    此前，袁丹也接诊到一名年轻患者。她的血压就像坐“过山车”一样，经常飙升至260mmHg（收缩压），有时却只有80mmHg（收缩压），还时常头晕、头痛、大汗淋漓。经诊断，原来她的腹主动脉和腔静脉之间藏了一个嗜铬细胞瘤。

    袁丹提醒，如果年纪轻轻就出现高血压，或者血压经常“潮起潮落”，一会高一会低，就要留意是否是肾上腺肿瘤惹的祸。阵发性高血压具有突发性、幅度大、危害大等特点，易诱发心脑血管疾病，包括中风、动脉瘤破裂等。

    嗜铬细胞瘤约有10%为恶性，绝大多数是良性。但即使是良性也要做预防处理，因为存在恶变可能，也可能会导致高血压波动。“它就像一条睡觉的毒蛇，没醒还好，醒了就很危险。”袁丹说。

    嗜铬细胞瘤的具体病因尚不完全清楚，但在临床中，早发现、早诊断，可以避免一些并发症的出现。袁丹建议，平时多关注血压、心率健康，若发现血压异常，及时去相应医院内科检查、治疗。如果是顽固性高血压，通过服药治疗，血压仍控制不好，可以考虑是不是肾上腺的问题。此外，注重正规体检，体检一般有腹部B超，如果考虑肾上腺问题，需要做腹部CT，可以对5mm以上的肿瘤做到早发现早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