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建毅
这几天冷空气不断南下,气温陡然下降,强劲的北风吹得人脸庞生疼,然而校园里的簕杜鹃花越发开得红艳。
回来办公室,同事们都在讨论元旦放假去哪玩。我不禁一惊,今年这么快就过去了?在人们看来,元旦有些平淡,不如清明、端午、七夕、中秋等传统节日有着特定的习俗,出去休闲放松或许最为实际。
说着说着,我不由地想起那年元旦与母亲一同卖菜的事。
那时我正读初中,家住农村,生活并不宽裕,父母亲为养家糊口想了很多办法,除了耕田外,父亲还做起了建筑散工,母亲则在家里种菜卖贴补家用。
母亲是种菜能手,春天苋菜、豆角,夏天冬瓜、苦瓜,秋天芥蓝、椰菜,冬天白菜、生菜,在母亲的辛勤操劳下,我家的菜园一年四季不是碧绿的海洋就是五彩的花田,成了村子最靓丽的风景。母亲种菜不计劳力,几乎整天都待在菜园里,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心浇灌,而且很少打农药,下的都是农家肥,所以母亲种的菜很受顾客欢迎。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到了元旦。元旦的前一天下午,学校照例放假让我们回家。吃晚饭时母亲对我说:“明天放假,你帮我载些菜到镇上去卖,我一个人载不下,你父亲赶工没空。”
凌晨时分,我被母亲叫醒去菜园割菜。天黑黝黝的,走在路上,像是走进一个无边无际的大黑洞,吓得我咬紧牙关不敢出声,刺骨的寒风从耳旁嗖嗖地刮过,又冷得我全身打冷战。我不禁惊愕,母亲种菜原来这么辛苦,起早贪黑不说,还要饱受寒热!来到菜园,我负责打手电筒,母亲则专心割菜,光照之处,只见一颗颗又粗又壮的白菜心被母亲飞快地收进筐中,很快就收了满满的两大筐。把菜挑回家后,我们母子俩每人一筐绑好,一前一后地踩着单车顶着寒风向镇上驶去,此时天色才刚蒙蒙亮。
到了镇上,天已全白,菜市场里人声鼎沸,虽然寒冷但人们趁圩买菜的热情不减。母亲刚把菜筐放下,人们立刻围了上来,没多久筐就见底了。见白菜心这么抢手,我问母亲为什么?母亲说:“天气冷,经霜的白菜心更甜,今天不是元旦吗,难得放假在家,很多人喜欢买白菜心回去煮汤圆来庆祝新历年的到来。”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见识。
筐底里还有一小捆菜心,品相没这么好,这是人们挑剩下来的。时间尚早,母亲想待一会儿,看有没有人买。很快,就有一位老婆婆过来问价,可能不合心意又走开了。老婆婆长得有些瘦小,佝偻着背,头发全白,身上的衣服旧得褪色。
老婆婆走远后,旁边有个菜贩对母亲说:“你不认识她吗?她没儿没女,老伴原是木厂员工,前年去世了,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她每天等散市后才来捡些被人扔下的菜叶回去吃,今天不知怎么来早了……”
不久,老婆婆又折返回来,不甘心地朝母亲的菜筐里瞧。母亲问:“阿婆,想吃菜心呢?”老婆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母亲利索地拿起菜心放在老婆婆手中。老婆婆一个劲地说我没钱。母亲笑着说:“阿婆,不用钱呢,自家种的,卖剩的,拿回去吃吧。”母亲又嘱咐老婆婆以后早点来,如果有卖剩的就送给她一点。老婆婆接过菜后,一个劲地对母亲说感谢。
回去的时候,我问母亲:“种菜不容易,家里也需要钱,为什么轻易把菜送人?”母亲叹声说:“我们难,但老婆婆更难,我们的难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解决,可是老婆婆无依无靠。做人嘛,不能总想着钱,有时候施舍比赚钱更重要,以后你就明白了。”母亲的话仿佛是这新历年的第一缕阳光,照得我身上暖烘烘的。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元旦给人新的念想。每到元旦,我都会想起母亲当年说的话,是啊,只要我们心存善念关爱他人,对自己来说哪一天不是新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