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瑞华

    岁月回眸，时光焕然。又是一年春节至，不由唤起了儿时在昏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盆旁，边烤火边听长辈讲故事的守岁记忆。

    除夕之夜，全家人照例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在布满岁月痕迹的八仙桌上，每道菜都是祖母、母亲和姐姐精心制作的，承载着许多美好寓意，如：“长蒜”代表幸福细水长流；“红烧鲤鱼”寓意年年有余；“油炸年糕”寓意步步高升；苹果寓意平平安安；桔子寓意大吉大利……

    享用完丰盛的年夜饭，母亲起身去厨房生一个铜火盆，端到堂屋中间，再上楼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炒花生、炒瓜子、炒薯片、饼干、花生糖、芝麻糖等装满干果盘，并用滚烫的山泉水泡一壶春茶。爸爸把家中最亮的那盏马灯，以及几盏用墨水瓶和牙膏壳做成的煤油灯同时点亮。灯花盛情地怒放着，矮小的土砖房内显得特别温暖明亮。我和哥哥、弟弟换上了簇新的衣裳，爱美的姐姐用鲜艳的红丝巾扎着一束高高的马尾辫，连成线的灯光映照在屋子里，衬得我们的脸蛋红扑扑的。

    “我们长征那会呀……”祖父穿着长长的青布衫，左手扶正烟斗，右手用铁丝掏着忽明忽暗的烟锅，“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故事便随着缕缕青烟飘散开来。祖父是1931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他讲的故事自然大多与长征有关，我们听得格外入神。讲完故事后，祖父悠然自得地斜躺在睡椅上，慢条斯理地把烟锅弄灭，然后接过父亲递过去的浓茶，眯着眼睛慢慢享用。

    祖母上过中学，知书达理。她紧紧抓着我们的手，讲诚信故事“财主和金锅”，讲爱情故事“牛郎织女”“白蛇传”……但我最爱听的，还是“老鼠娶亲”这样的民俗故事。

    “古时候，守岁是要到稻田上去守的，这样来年才能风调雨顺，庄稼才有好收成。”16岁就当生产队长的父亲永远都是这句开场白。他慢慢地吐着烟圈，先向祖父汇报庄稼的收成和来年的农事计划，然后给我们讲述二十四节气、十二生肖、天干地支，讲“诸葛亮借东风”“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父亲讲得有滋有味，哥哥姐姐听得如痴如醉，完全不理会依偎在母亲怀里早已沉入梦乡的我。

    时光缓缓流淌，如今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了大彩电，守岁的内容也悄然发生了变化。除夕之夜，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看春晚，茶香袅袅，笑语盈盈，其乐融融！女儿是个开心果，她模仿春晚的表演画面，一会儿唱歌跳舞，一会儿钻到祖母怀里嗲声嗲气地吵着帮她挠痒痒，一会儿抢走哥哥手中的擦炮，被哥哥追着满屋子跑……我从父母的眼神里，逐渐读出了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感。

    不知不觉间，春晚已接近尾声，农历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父亲急忙拉上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鞭炮到大门口燃放。忽然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带着乡亲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在村子上空久久回荡着、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