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秀芳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读六年级的小侄子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毛主席的词，他说自己将代表他们班参加学校举行的“重阳敬老”活动。不知不觉中，我已在沧桑岁月中滑过了不惑之年，一句“人生易老天难老”深深地触动了我，不禁感慨万千。

    重阳节，是绕不开“孝敬”这个话题的。《尔雅》对“孝”下的定义是：“善事父母为孝。”孟子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的确，一个“孝”字体现了华夏文明的根。时光流转，时代更替，而民族的基因不会变。但不可否认的是，现代社会物欲文化思想正在冲击、分解着孝文化。有些人，因为谋生和求学，忽视了父母的渴求与需要……我的思绪不由飘向了远方……

    “二大姑，我们去医院看奶奶啦！”小侄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对了，我80岁的母亲在前两天起床时不慎跌倒，正在住院，弟媳在医院照顾她呢。

    走进病房，我看到了母亲。她，穿着一身又宽又长的病服，腰间束着黑色的护腰带，像一只长尾巴的蟑螂。她那双枯瘦的手吃力地抓着床沿，试图自己坐起来，结果以失败告终，弟媳连忙扶起母亲，用枕头垫着她的腰部坐起来。老年人的身体就像一台严重磨损的机器，曾在时间的长河里不分昼夜地运转，自然，身体的脆弱、疏松、失衡是全方位的，而不仅仅是骨骼。

    “妈，感觉怎样？”我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什么大碍的，在家里休养就行了。”母亲幽幽地说。

    “阿妈总是惦记着家里的花草，惦记着小朋友的三餐……”弟媳叹道。

    “奶奶，您安心住院好了，到时候，我要拿个‘一等奖’的奖状来接您出院。”

    “啧，啧，啧，丰丰最懂奶奶的心了！”我们不禁对小侄子刮目相看。

    “我是轻伤，左边这位婆婆才严重。”母亲在对比中逐渐恢复了一点她原本的倔强。

    我巡睃了一下整个病房。母亲的左右两边病床躺着的都是80岁左右的婆婆。这时，我的目光停留在左边病床的一幕：

    一个面容清瘦、鼻梁笔直的小伙子正在伺候病床上的婆婆。他，挽起袖子，轻轻地帮老人家洗脸，擦身。到了清洗下身时，只见他用一只手抬高老人家屈曲的腿，另一只手迅速移开她屁股下面的纸尿裤，换上新的纸尿裤，然后放上尿壶，待老人家小解后，再小心翼翼地给她清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们都惊讶了。倏忽之间，我的眼前如在沙漠中流过一股清澈的泉水。

    “我母亲住院后，由我们五兄妹的家庭成员轮流服侍她。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大学毕业生呢……”小伙子的姑姑来“接班”时跟我们说。

    听着，听着，我的心早已盛满了阳光。

    母亲出院那天，刚好是重阳节，我们几兄妹都陪她回乡下吃饭，家里比过年还热闹。那天，小侄子果然带了一张重阳敬老活动获奖的奖状来。母亲高兴得像个小孩，那张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的脸一直舒展着。

    饭后，我得回去属于我为稻粱谋的城市。

    回望来时路，秋之景致入帘。远处，群山苍茫，落日熔金；近处，田畴交错，禾黄稻熟；眼前，秋菊灿然，牌坊矗立。我觉知到这一片优美的秋景与时代的色彩和谐共生。“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在这个庄重、深沉、丰收的金秋时节里，愿我们在前行的路上，于光阴的缝隙里，传承着温良与敬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