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穗

    春节刚过，当人们还沉浸在浓浓的年味里时，元宵节已悄然来到身边。喜庆的氛围，再度被推向一个新高潮。

    作为中国年的压轴大戏，元宵节的重头戏素来都是一个“闹”字，譬如赏花灯、猜灯谜、踩高跷等等。但自小生活在农村的我，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印象。当然，与佳节相关的热闹事物还是有的，拉兔子灯便是其一。

    记忆中，每年正月十五家里的那顿晚餐，照例会较平时提前些，因为饭后还有一个令孩子们早就盼望着天快点暗下来的仪式——拉兔子灯。

    当一碗碗飘溢着团圆喜气的汤圆，在全家人的欢声笑语中被端上桌时，早就等不及的我们兄妹，抢先围上去，争尝到那一口又粘又甜的滋味后，便火急火燎地缠着外婆取出备好的兔子灯，系上绳子，点燃蜡烛，欢天喜地出门招摇去了。

    左邻右舍的同龄孩子，此时大多也早早吃过了汤圆，牵着一盏盏造型别致的兔子灯，在小巷里蹿来蹿去。不一会儿，又吆吆喝喝、你追我赶地聚到一处，纷纷晒起了自家的灯，比一比谁的更漂亮，看一看哪一款的样式更新颖。该种心情，小时候只觉得开心，长大后才知道这就是过节的感觉。

    我家的兔子灯，乃是由二舅“高级定制”。莫看二舅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却有着一双灵巧的手，不仅会制作各类农具，还很擅长扎兔子灯。

    二舅扎出的兔子灯，有着圆滚滚的身子、长长的耳朵、溜溜的眼睛、短而干练的小尾巴。尤其是兔身贴的细细密密的彩纸，灵气鲜活，非常引人注目。风一吹，那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故此，邻家的小伙伴见了，无不一副羡慕神情。有的为了能亲手拉一下这灯，甚至不惜拿出心爱的鞭炮作交换。听着大家“啧啧”地称赞，妹妹的骄傲神情溢于言表。

    二舅扎的兔子灯，不单模样好看，还经用。依稀记得有一年，家住巷口的“小黑皮”为了在伙伴们面前显摆一番，拉着自己的兔子灯，一个劲地往前飞跑。未曾想，忽然间刮起了一阵风，眼瞅着灯里的烛火倒向了兔子灯的身体，瞬间成了一个火球，并借着风势，越烧越旺。

    瞧着这情形，胆小的女孩们被吓得惊叫起来。而调皮的男孩子则大多幸灾乐祸：“哦，哦，烧兔子了！能吃兔肉喽！”急得“小黑皮”拼命用脚踩那燃着的兔子灯。虽说火是被他踩灭了，但竹条框架的兔子灯也不可避免地散了架。呆呆望着地上这堆灰烬，当时的“小黑皮”哭得那叫一个惨。

    而我家的兔子灯，由于用了铁丝框架，便没有这份顾虑。即便被烛火燃到，只需重新糊上新纸便可。

    夜色越来越深，孩子们却依旧兴致盎然，拉着兔子灯，怀着对新一年的期盼，按固定线路进行绕村环游。当时的村里没有路灯，路上黑乎乎的，但一盏盏兔子灯内闪烁的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不仅驱走黑暗和迷途，照出前方的路，还映着孩子们一张张满溢喜气的笑脸。

    每个年代都有属于自身特色的欢喜。就说这元宵节的兔子灯，尽管随着时代在变，喜庆与快乐却始终未改。每每看到当下的孩子们在节日里提着各种科技感十足、能投射出福字与绚丽图案的灯笼，编织起童年色彩斑斓的绮梦时，我便仿佛看到了那年那时的自己，以及身旁那盏手工制作、带有烟火气的兔子灯影里，藏着的一个个绚丽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