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伟大的智慧,就是有一天能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能看到自己的平凡。
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故乡也许是最朴实无华的精神家园,一巷一舍,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如影随形,承载着每个游子的无尽牵挂,勾起每个游子的一串串回忆。正如我故乡祖屋后的这棵上百年的老龙眼树,深深根植在我的心中,矗立在我的内心原野,呼唤着我的归来。
趁着假期,我又一次回到了故乡,又情不自禁走到祖屋后老龙眼树前。深秋里,老龙眼树又长出了新芽,焕发了新的生机,抬头望去,粗壮的树干呈多个V字形直指苍穹,硕大的树冠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绿油油的叶子在秋日艳阳下金光闪闪。环顾四周,到处树木丛生,绿意盎然,一阵阵带有植物芳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湿润的地上铺满了金黄色落叶。这棵龙眼树是先父儿时种下的,至今已有上百年的树龄,伴随着先父走过了一生,也伴随着我的童年及少年成长。儿时爬树摘果充饥、解馋和在龙眼树下乘凉、嬉戏、看书学习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时光倒流,当年那段吃不饱穿不暖的不堪回首岁月,是这棵龙眼树慷慨馈赠了我一丝丝甜蜜和快乐。在那个缺衣少粮的年代,吃野菜、吃番薯充饥填饱肚子几乎成为日常两餐的主食,零食更成为一种奢望,而龙眼则成为我解馋的最富足财富。记得每当龙眼熟时,父母都叫上村里邻居叔伯婶婶和小孩过来一起分享甜甜的果实,大人小孩聚拢在一起一边品尝龙眼,一边聊家常,欢声笑语响彻整个村庄。自然而然,吃龙眼果成为当时邻里和睦相处的一道桥梁与纽带。那时候,每年的龙眼树花开的时候,我就眼巴巴望着树上快结起龙眼果,然后又眼巴巴看着龙眼果变大变熟。在这期盼中,我慢慢懂得守候的日子是最漫长和苦涩的,但也是最让人憧憬的一种喜悦。
忆起先父平凡而艰苦的一生,唯有唏嘘。先父中年时期患上慢性气管炎,身体虚弱,且每况愈下,为多挣工分养家糊口,他带病坚持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后来实行联产承包制分田到户,他带病下田干农活,与我勤劳的母亲一道顽强撑起我们一家六口的生活。父亲单薄的身影,从小就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里。当年,初中毕业的他,在地方已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他常常不计报酬帮乡亲邻里撰写书信,颇得大家尊重。他深知知识的重要性,虽然当时生活非常困难,但也经常鼓励和支持我多读书,多学知识,将来做出一番事业。他的谆谆教诲,犹音在耳,挥之不去。记得我在县城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家里拿不出我回校的伙食费,他一大早就拖着带病的身体,到离村30多公里的深山里挖树头砍柴卖,甚至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饿着肚子踩着单车跑到20多公里外的砖厂把柴卖了,他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买点吃的充饥,心里只想着把我的伙食费交上。看着他长满老茧的手塞过来的几元伙食费,我的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那天,我缓缓推着自行车离开村口,回头久久望着他瘦弱的身影在斜阳下愈发显得苍老单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此刻,我久久伫立在老龙眼树前,仿佛又听到他的呢喃和叮嘱,正是先父这种平凡而真实的力量,在我心中化作一座精神灯塔,让我逐光而行,在人生征途上屡败屡战,永不言弃!
故乡的老龙眼树,历经了百年风雨浸淫,见证了沧海桑田与村庄历史变迁。如今,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村里大多数人已搬迁到城市居住,当年人声沸腾、烟火气十足的村庄略显沉寂,但村庄的幽幽巷子和整齐划一的古屋,依然风韵犹存,不减当年。不知不觉,夕阳西沉,染红了整个村庄和田野,一群归巢的小鸟,在霞光里时隐时现,在这傍晚时分,老龙眼树愈显苍劲,平添几分肃穆和慈祥,更令我恋恋不舍。
树高千尺不忘根,故乡的老龙眼树,化作了永恒的初心,成为我内心坚守的一份善良与童真、正直与责任、恒心与毅力的象征,激励着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