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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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星星的孩子”不再独自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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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3 月 29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孤独症家庭的坚持与守望:
让“星星的孩子”不再独自闪烁

    他们有着明亮的眼睛,却不愿意与人对视;他们听力聪敏,却对他人的呼唤充耳不闻;他们有着清脆的嗓音,却不知道怎样沟通交流……他们自己就是一座孤岛,隐匿在热闹人群的中央,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地散发着微弱的光。他们是孤独症儿童,也有一个特别的名字——“星星的孩子”。

    “曾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听孩子喊一声‘妈妈’”“为了做康复训练,我们心理上、经济上付出很多,身心俱疲”“在街上走,我甚至觉得路人投来的目光都是在嘲笑我”……没有接触到孤独症家庭,你很难想象,他们背负着一个“来自星星的孩子”,是怎样在生活的“沼泽”中挣扎,每一步是怎样艰难地走过来的。

    据《2021年度儿童发展障碍康复行业蓝皮书》显示,0—18岁孤独症儿童保守估计300万人,且发病率近年来一直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

    “星星的孩子”如何融入社会?如何尽可能地成长为“接近普通人”?孤独症家庭背负着哪些压力?在4月2日世界孤独症日来临之际,记者走进江门市特殊教育学校,走近我市4个孤独症家庭,聆听他们的爱与救赎、坚持与守望。

    江门日报记者 娄丹 张翠玲

    1 平地惊雷

    “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对于孩子的降生,为人父母总是怀揣着爱与希望。但是对于孤独症孩子的父母来说,这份希望似乎在孩子确诊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的孕期可以说是完美的。产检很顺利,医生说孩子发育很好。生产过程也很顺利,生出来大家都夸孩子很漂亮。”谈及孩子的出生,昊昊(化名)妈妈的眼里还闪着光,可提起昊昊一岁半确诊了孤独症,她刻意忍着的眼泪还是不停流下来。“一岁半的时候我们发现昊昊有点不一样,不太合群,也不太会说话表达。”昊昊妈妈说。

    在去医院做检查时,医生例行问孩子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叫爸爸妈妈、有没有做出用手指指并“咿咿呀呀”的动作时,她脑袋顿时“轰”了一声。这时她才惊觉,没有,都没有。“医生让我们赶紧看专家门诊。第一次去看,医生就确诊了。可我们接受不了,又去了几家医院,都是同样的结果。”昊昊妈妈说。

    舟舟(化名)也是2岁多确诊的孤独症。“那时候觉得天都塌了,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不能接受。”舟舟妈妈说。

    源源(化名)的情况则有点“不寻常”。在两岁以前,源源都是很正常的,甚至在一岁三个月的时候,还会唱国歌。“源源出生之后我工作很忙。源源两岁那年我回家过春节,发现孩子变得很奇怪,不说话,对我也变得冷漠,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反应。”源源妈妈说。两岁零一个月的时候,源源走丢过一次,儿子的行动轨迹让源源妈妈感觉更加不正常。2013年,她带着孩子去广州儿童医院做评估。

    “孤独症,中度。”拿着这份评估结果,源源妈妈不敢相信:“3个月就会翻身,6个月就会坐起来,一岁就会喊爸爸妈妈,这怎么可能?”用她的话来说,接下来的一年,她都像“疯了一样”,跑了很多家医院,最终确定了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俊俊(化名)被确诊孤独症的时间还要更晚一些。“孩子是5岁的时候被确诊为孤独症的。5岁以前我们发现孩子虽然跟其他孩子相比有点区别,不太会说话,但是家里的老人都说孩子五六岁才会说话的情况也有的,我们也就没太注意。”俊俊爸爸说。后来,发现孩子越来越多动、脾气暴躁、不跟人互动。再到后来确诊之后,专家评估俊俊为孤独症,中度。

    然而确诊,只是漫漫长路的开始。心理煎熬、求医康复、自我疗愈……是压在每个“星爸星妈”心里的大山。

    2 艰难转变

    父母慢慢长出了“铠甲”

    十多年前,孤独症的治疗才刚刚起步,关注度也不高。4个家庭犹如背着大山牵着蜗牛,蹒跚前行。

    一开始,作为新确诊的孤独症孩子的家长,他们对孤独症知之甚少。然而他们在慢慢了解到孤独症的真相之后,知道孤独症无法治愈,会伴随孩子终生。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天塌了。

    被迫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对源源妈妈来说,生不如死。“确诊之后,我天天抱着孩子哭,吃不下也睡不着。”说起当初,源源妈妈仍哽咽得说不出话,不得不停下来平复一下情绪。

    儿子确诊后,昊昊妈妈好几年都不愿面对,她说:“感觉这种病好可怕,关键是没得治,我就一直在逃避。用别人的话说:就像全世界都欠了我的。”直到儿子七八岁时,她才慢慢走出来,开始牵着这只“小蜗牛”慢慢向前走。

    “刚确诊的时候,医生问我对孩子的康复有什么期待,我那时候哪还敢有什么期待,最大的期待就是他能喊我一声‘妈妈’啊!”舟舟妈妈说。

    俊俊的情况在4个孩子中相对好一些。刚开始去深圳的康复机构治疗了2年,就有了明显变化,会说话了。刚开始在普通小学就读,有一次因为小事被同学取笑,他就大发脾气从此不愿意上学。“我就意识到,孩子其实很难融入正常人群了。”俊俊爸爸说。

    但是,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尽管很难,他们都不曾放弃过孩子。接受的过程很煎熬,也很漫长。慢慢走出来的昊昊妈妈在积极为孩子治疗的同时,也不断调整自己:“一开始我找学校的心理老师聊天,后来又求助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我得先强大起来啊,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帮助我的孩子。”

    俊俊爸爸则请了3年的长假,把手里所有的工作都停下,带孩子出去玩,由着孩子的心性,陪着他,让他多说话,投入全部精力为孩子做康复。

    源源妈妈走出阴霾,是因为发现身边其实有很多温暖着自己的人:是送孩子做康复训练时,医生、护士、老师耐心劝导不要灰心;是某一次,孩子在市场“闯祸”后,老板非但不责怪还对她说了一句“你很不容易”;是一个周末,带孩子到泳池玩水,一个“奇怪”的家长追着问她孩子是不是孤独症,原来对方也是孤独症孩子的家长,自此两人有了倾诉的对象、交流的话题……

    舟舟妈妈10多年风雨无阻地坚持送儿子去做康复训练,甚至申请从公办小学调到启智学校教书,只为给儿子更好的康复和陪伴。“除了勇敢面对外,我们别无选择。”她说。

    在被迫接受和磨炼中,“星爸星妈”经过艰难转变,慢慢长出了“铠甲”,他们逐渐学会了用平常心去对待,雷打不动地带孩子去机构进行康复训练,同时,自己也成了“半个专家”,他们苦学有关孤独症的知识,在家里也要给孩子上课、做康复训练,一坚持就是10多年。

    只要不轻易言弃,就能看到希望的曙光。“星星的孩子”虽然孤独,但也发光,他们是慢爬的“蜗牛”,慢飞的“天使”。

    3 最大心愿

    托起孩子生活的希望

    昊昊认识苹果、香蕉用了3年,认得绿色用了1年半;俊俊爸爸在家用捡豆子、串珠子、解绳子一点点训练俊俊的耐性,像1+1=2这种简单的问题教起来很难,仍需要重复地教,但是孩子听不懂的时候难免也会着急……“星星的孩子”学习普通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东西,都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孩子只要有一点进步,作为家长的他们就会格外感到幸福。

    2岁多开始,源源就接受康复训练。半年后,源源突然说了一句“吃饭了”;一年多后的一个早晨,他对妈妈说了一句“妈妈早安”。“这两个节点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孩子叫我妈妈了。”源源妈妈说。源源今年12岁,但康复训练的费用已经花了上百万元。“只要孩子今后能自立,我觉得就是值得的。”源源妈妈说。

    “孩子3岁多时,第一次叫妈妈,我当时真是泪流满面,这一声‘妈妈’期待太久了啊!”舟舟妈妈说。自从确诊后,她和儿子不是在康复训练,就是在去康复训练的路上。所幸,这些年的辛苦也有收获,现在19岁的舟舟即将从江门市特殊教育学校的职高班毕业,去广州进行入职培训。现在他已经会自己下厨做饭,会帮忙做家务,会自己买东西,会坐公交换乘地铁。“他还说以后工作了,会给我家用。”舟舟妈妈欣慰地说。

    经过江门市特殊教育学校的训练和教导,如今,孩子们都有进步。今年15岁的昊昊学会轮滑,乒乓球也打得不错。昊昊妈妈说,他还曾经代表过江门参加广东省特殊学生运动会的乒乓球比赛;而19岁的俊俊也在通过自己的方式,逐渐融入这个世界。采访中,他会用英语念数字1—12。现在读高一的他生活自理能力不错,可以自己去市场买菜,在爸爸的教导下现在还会煲汤、炒菜。在学校被发现音乐天赋的他一开始会手风琴、口琴,后来还自学了吉他和钢琴,围棋也颇有天赋;12岁的源源入校时间还不长,但也在逐渐进步和好转。

    谈起对孩子的未来,家长们说得最多的,还是“知足”。

    “最重要的是孩子要掌握自理能力,我总有一天会老,不能把照顾他的责任留给妹妹。”昊昊妈妈说。源源妈妈从现在开始就为孩子以后做打算。现在夫妻二人做了点饮食生意,而12岁的源源现在会洗菜、淘米了。“等他长大了,可以在店里帮忙,不会成为家人的负担。”源源妈妈说。俊俊爸爸希望,2—3年俊俊从特殊教育学校毕业之后,能找到一份工作,能够适应社会、锻炼自己。

    “星星的孩子”有很多,我们采访到的只是其中的代表,据江门市特殊教育学校副校长周换转介绍,该校现有学生338名(含送教34名),其中有100名左右是孤独症患者。每个“星星的孩子”背后,都有伤心坚强的父母和负重前行的家庭。

    作为特殊孩子的家长,“星爸星妈”们在艰难前行的同时,也希望社会能对“星星的孩子”多点理解和宽容。“他去蹭下你,只是因为他喜欢你,想跟你接触。”“如果碰到这样的孩子,请不要厌弃地远远躲开,一个微笑就会让孩子、让我们很开心很感激。”

    “作为‘星爸星妈’,每个人都要经历痛苦的过程,我的经验就是,首先要面对它、接受它,然后解决它,最后就是放下它。”作为“星星的孩子”的妈妈和老师,舟舟妈妈说,很多家长,对孩子是孤独症的现实,一开始都是不接受的,之后也很容易有两个极端,一是放任,觉得“大了就好了”;二是急切,希望“一针见效”,这两点都是不可取的。陪伴孩子康复的过程中要不设限。“孩子有很多可能,发展也许比你想象的要好。”她说,最重要的还是放下,“我们毕生的追求,就是教会孩子如何自立,教好了,没有遗憾,自己也能慢慢放下,过普通人的生活。”

    如何追赶,让孩子将来能在社会立足,能自食其力,已经是他们能为孩子做的最伟大、最了不起的事情。如何放下,让自己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则是他们能为自己做的最普通、最艰难的期许。

    4 关爱孩子

    让他们融入社会健康成长

    近年来,江门在关爱孤独症患者、重视残疾人事业发展方面做了许多努力,出台了一系列针对残疾儿童(包括孤独症患者在内)的康复保障补助措施,对0—6岁的残疾儿童以每人每年2.5万元的标准给予补助;全市公办康复机构免费接收残疾儿童进行康复训练及教育;实施残疾学生15年免费教育政策;在全市建立了97家社区康园中心,为智力、精神以及重度残疾人提供日间托养服务等,最大限度改善江门残疾人生存状况。

    据了解,江门市特殊儿童康复教育中心设立了孤独症部。除市残联康复中心、江门市以及各县(市、区)的特殊教育学校外,我市不少医院也提供孤独症孩子的康复治疗和训练,还有很多针对孤独症的民办康复教育机构。此外,蓬江区还针对大龄孤独症等心智障碍者的需求,建立了特殊需要残疾人日间托养中心。据悉,目前,市残联与市妇幼保健系统建立了孤独症筛查工作机制,尽可能尽早筛查出孤独症儿童,为他们提供有效的治疗与服务。市残联相关负责人表示,今后,在做好0—6岁残疾儿童抢救性康复的基础上,还将加大对7—17岁残疾儿童的康复救助。

    每年的世界孤独症日,我市都会举办一系列关注孤独症患者的主题宣传活动。今年4月2日是第十六个世界孤独症日,市残联将联合相关单位和部门,举办“星世界·2023”艺术共创系列公益活动、“最美星星守护者”嘉许、“星儿”畅游“两馆一中心”、“爱的微心愿”困难孤独症儿童心愿认领活动、为“星儿”家庭提供居家康复指导、家长专题培训等,进一步提高社会对孤独症群体的认识、理解、包容和支持,营造关心、悦纳残疾儿童的良好社会氛围。

    知多D

    什么是孤独症?

    孤独症属于心理行为发育障碍性疾病范畴,典型表现包括社会交流障碍、语言交流障碍、重复刻板行为。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每20分钟就有一个孤独症孩子出生,每年呈20%的趋势增多,是一种高度复杂的疾病。

    儿童孤独症的发病原因至今仍是一个谜,通常在3岁前发病,越早发现越好。截至目前,对孤独症的治疗没有特效药。早发现、早干预、早训练,绝大部分患儿会有不同程度的改善,一部分孩子可能获得基本痊愈或基本具备自主生活、学习和工作的能力。

    记者手记

    为孤独症孩子家庭“撑起一把伞”

    每个“星星的孩子”背后,都站立着坚强的父母。但再坚强的父母,孩子也是他们心中不能愈合的伤口。在和家长们的交谈中,有一谈起孩子就忍不住落泪的,也有看上去坚强,但是聊到孩子的康复经历忍不住红了眼眶的。从孩子确诊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有着太多不可预知的困难,是进退两难的教育困境、是工作与家庭何以兼得的现实问题……十多年的康复之路,不是结束,孩子还有漫漫余生,等着他们去拯救、去照顾。而当孤独症的孩子长大了,还要面临如何步入社会、能不能步入社会的问题,困难还有很多,道路也还很漫长。

    孤独症无法预知,更无法治愈,能做的是尽早干预。而这单靠家庭的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社会的力量,为特殊群体建立起完善的家庭救助体系和工作帮扶体系,为孤独症家庭“撑起一把伞”,让他们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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