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荣

    尊敬的父亲：

    您好！

    转眼就过了26年。这26年来，我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把您淡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念是剪不断，理愈浓。这26年来，你的儿子已由一个初中生成长为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师。这些年来，我们爷俩没有在一起聊家常，今天让我们好好叙叙旧吧。

    父亲，我本想着等我离开家去他乡读书，然后给您写信，让大字不识一个的您到寨子里找人读信，想象着您嘴里含着老烟杆，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荣儿在远方的叨念。寨子里的老汉们都羡慕老万叔，羡慕他时不时能往村里跑，到村里等他那在广东当老师的女儿的电话。本想着等我离开了家去他乡工作，然后给您打电话，让老汉们也羡慕您自豪地喊上两嗓子：“我啊，要去村里等电话，等我在外地工作的儿子的电话……”可是，您走得太快了，那时我还在乡里读初中。

    父亲，我本想着等我离开了家，出远门工作，带着您坐火车去看看山外边的高楼，乘飞机去游玩繁华的都市……可是，您走得太快，以至于我这些渺小的梦想都不能实现，只有我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坐着火车出行。透过车窗，我看到了那座山，想起您带我上山看火车的情景：我们站在山顶上，眺望远方的县城，听火车的汽笛声从远处的山底传来，您兴奋地喊“荣儿，快看啊，那穿过山谷的‘黑蛇’就叫火车……”归来去兮，您化作一堆黄土，永远埋在那山上，任我一回又一回地把对您的想念拉成漫长的岁月。

    我的父亲啊！原先，您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坑上，看着我们兄弟几个在门前玩泥沙，听着我们渐长渐成熟的嬉笑声，舒心地笑了。我的父亲啊！原先，您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坑上，等着我们放学回来，您知道我们在放学的路上会钻进茶籽山里跟蜜蜂抢吸茶花蜜，会爬到树上捉鸣蝉，会跑到坡上的菜地里掏红薯，会到沟边的竹林里挖冬笋……于是，你就等，等啊等，等啊等，没等我们学业有成，您永远地睡着了。

    我的父亲啊！若是往年的春天，您没等天亮就出门，扬着牛鞭，一声吆喝喊醒了山寨的春天，再一声吆喝，吆起了一田田绿油油的希望。

    我的父亲啊！若是早年的炎夏，您背着喷雾器，穿行在那长得齐人腰的稻谷间，本就不高的您，举着喷头，忙着杀虫，然后望着抽穗的稻谷，欣喜地捧起细数，发现比去年又增产了，像个孩子似的逢人就说：“去年一穗才115粒，今年132粒了，又增产了。”我们都知道，一家8口人，就靠那一亩三分田养家糊口，增产意味着什么。

    我的父亲啊！若是往年的秋天，山上糯谷熟了，山雀们也来抢食了。您把我们穿烂的衣服打包，进山，砍来一人高的竹竿，用破衣服扎成一个个稻草人，插满田边。然后拿着个破锅，边敲边“哟嘿，哟嘿”地赶山雀。因为您知道，这山里的谷子，守住一口就能填饱一个人的肚皮。

    我的父亲啊！要是早些年的冬天，您会背着个黑色的布袋。早上进山，晚上回来的时候，那袋子鼓鼓的，一抖，从袋子里滚落出蘑菇、木耳、灵芝，还有你在山上设套捕获的鸟、兔子等。为了解决一家人的温饱，您总能在不同的季节里，从山上找回吃的。

    我的父亲啊，好想好想给您打个电话，即使只能听到您的一声咳嗽，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这样的奢望，成了我这辈子的遗憾。

    我的父亲啊，如果有来世，让我们再续前缘，继续做父子。

    祝您

    在天堂一切安好！

    您的儿子：梁荣

    2023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