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菱
父亲出生在端午节前,爷爷奶奶便叫他“端阳”。老家人习惯把端午叫端阳。据说现在端午节的别称已达20多种,“端午”“端阳”“重五”……均指的是五月五日这日。在我家乡不远的湖北宜昌把五月初五这天叫“小端阳”,五月十五这天叫“大端阳”。我想不管叫什么都代表着大家对这个节日的一种独特理解。虽然对于这些传统节日的记忆我们大抵停留在小时候,但这并不能遮蔽关于这些节日深厚的文化内涵及源远流长的悠久历史,或它镌刻在大家心目中的神圣地位和个人体验。
我相信,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会有它的难忘记忆。
五月的阳光和煦而明媚,栀子花、凤凰花竞相开放,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花香和粽子的清香肆意流淌。外婆家的大黄狗在院子里放肆撒欢,扑腾得鸡飞鹅叫。外婆在厨房和饭桌间来回穿梭,外公东瞧瞧西看看,妈妈兄妹几人从不同的地方奔赴而来,围在桌边谈笑风生。浓浓的节味从热腾腾的饭菜里、从浓稠而温馨的团聚中飘然而出。一年又一年,多少个端午节流过,我记得的只是这一个个瞬间。
“樱桃桑椹与菖蒲,更买雄黄酒一壶。门外高悬黄纸帖,却疑账主怕灵符。”每个节日都有每个节日的习俗,端午节不外乎吃粽子、赛龙舟、挂艾草、喝雄黄酒。但细究起来,各地的端午习俗都不尽相同。在我的同乡沈从文先生的笔下,他的故乡湘西小镇端午节时妇女、小孩要穿新衣,额角要用雄黄酒画“王”字,全家到河边看划船,自由下水捉鸭子;而他的学生汪曾祺老师的故乡江苏高邮端午节的习俗却是系百索子、做香角子、贴五毒、贴符、喝雄黄酒、午饭要吃“十二红”等。在北京,端午节这天不能打井水,据说为了避井毒。而在南京,端午节这天每家却要打一盆水,加少许的雄黄和两枚鹅眼钱用来洗眼,说是可保一年没有眼疾。在岁月的侵蚀中,传统节日的文化内涵已变得暧昧不清,只有门上悬挂的菖蒲、艾草、吃粽子、划龙船等风俗,还约略暗示着它与屈原的关联。
如果粽子、龙舟、艾草是一种意象,那么端午节就是一种意境了。
每到端午,我们自然想到屈原。而我的故乡湖南汉寿,与屈原甚有渊源。1997年,黄露生教授发表了《屈原的出生地在湖南汉寿》一文,揭开了屈原故里湖南汉寿研究的序幕,时至今日,不少学者专家仍争论不休,各持一端。不论屈原故里是湖北秭归还是湖南汉寿,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只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位伟大的诗人曾在我的家乡驻足停留生活过,并将它写进了自己诗篇的辞赋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2300多年前,流放的屈原与偶遇的渔翁之间展开对话故事的发生地“沧浪之水”就在汉寿县城境内,两人交谈的地方就是沧浪水流入沅江的入口,名叫沧港,如今叫沧港镇。我的外公外婆就生活在这里。
2300多年来,宽阔的沧浪水一直静静流淌着,当年诗人屈原和渔夫的应和仿佛还在湖面上回荡。每年五月五端阳节这天,沧浪河上总会举办声势浩大的龙舟赛,一年一度,从未间断,并且船头一律向东,对准汨罗江和洞庭湖的方向,更让人奇怪的是每年的前三名差不多都被沧港镇的龙舟夺去。据当地乡民讲,屈原自沉的消息传到沧港后,当地乡民立即鸣锣聚众,举楫竞渡,去打捞屈原尸体。所以人人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划船本领,而且代代相传。
吃粽子、赛龙舟、挂艾草、喝雄黄酒……原来,我们真正意义上,值得回味和怀念的记忆是在这里,在这些传统节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