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

    从阳台望去，凤凰花正开得繁盛，晨练人正练得起劲。在这样的夏日清晨，花与人都洋溢着旺盛的生命活力。我在阳台上站着，一边饮温水，一边观察晨练人的动作，心胸之间满满的正能量。

    晨练人所在的平台虽然不大，但是处在这个小区得天独厚的位置。台子下面是露天游泳池，天蓝色瓷片拼合而成的池底，有几片硕大的树叶状造型，风一吹，叶子起伏飘摇，颇为逼真。除了凤凰树的笼罩，台子周边还有葵树、紫荆、棕榈各类树种，人在台子上晨练时，呼吸草木清香，感受清风吹拂，顿觉心旷神怡。

    我对凤凰树心怀偏爱，总觉得它开得热烈、开得纯粹、开得周正，唯有“生如夏花之绚烂”这样的句子才配得上它的风貌。及至我听闻凤凰树因“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而得名，就更觉得它是岭南夏日中的美丽赤子。有一天，我在朋友圈中看到一位摄影师拍到的“白鹭戏凤凰”组照，那些活泼的白鹭在凤凰花间，或振翅起飞，或轻盈落下，或昂然挺立，千姿百态，动静皆美，无论是色彩还是意境，都让人拍案叫绝。

    在凤凰树下晨练的人，多是老太太，有打太极的，有舞扇子的，有耍花剑的，但她们几乎不会在同一个清晨聚在台子上，毕竟地方不大，有个先来后到才好，彼此互不干扰。有些时日，我看见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家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身影孤零零的，却因饱经风霜而显得安详丰盈，我想这就是她晨练的方式：与天地共呼吸，与时光共起落，在独处中享受自由、静谧与优雅。

    我朋友圈里有不少喜欢健身的达人，有慢跑的，有打球的，有爬山的，有到处参加马拉松的……经常看到他们晒沿途的风景，晒新添的装备，晒荣获的勋章，晒健康的笑脸，生活充满了激情与张力。我曾坚持过一段时间的晨练，但终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一阵没一阵的，所以就更加佩服那些坚持运动健身者的执着与坚毅。有几位更是一大早起身走路上班，春夏秋冬，风雨无阻，端的是把上班的路途当作了修行的旅程。

    陶渊明在《归园田居》里讲到“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说的是农人清晨躬耕劳作直至夜晚戴月归来的情景。在我少年时期的暑假，父亲总是在天蒙蒙亮时叫我起床，他扛着锄头在前面走，我睡眼惺忪地在后面跟着，一起到庄稼地里翻土锄草。豫西南丘陵地带，斜斜的坡地里，父子二人不紧不慢地劳作，杂草上的朝露沾我衣襟，湿我手足，周身都是泥土气息。这样的晨练，一幕幕恍若昨日，刻骨铭心。

    去年打电话问父母现在老家乡邻晨练的方式，没想到村子里的花木场在早上和晚间成了开放式公园，人们都去那里散步、跑步、跳广场舞，越来越接近城市的生活方式，村里人也越来越注重身体健康和生活品质了，果然是一派乡村振兴气象，令人欣喜。

    善养浩然之气的苏东坡是个晨练达人，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晨兴疾趋必十里许，气损则缓之，气匀则振之，头足皆热，宣通畅适，久久行之，当自知其妙矣。”我想，东坡先生那超然、豁然、释然的心境，除了黄州、惠州、儋州的起伏跌宕，说不定与坚持晨练也有几分关系。“宣通畅适”是个难得的境界，若是在城市生活久了，像苏东坡这样的人，也要在清晨早早起身，找一个地方练习着打开身心，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一棵像我眼前这样漂亮如火焰般的凤凰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