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肖坤
阿辉带我抵达码头的时候,汽船正从河的另一岸缓缓驶来。我们上船,浸染着江河气息的轻风侧吹而来,船边微微泛着白浪,像轻柔的舞蹈。
之前听说,三江有个秀丽的小岛正在开发,前往之心油然而发,如今更有“岛主”带路,穿江过岸,岂非乐事?说阿辉是“岛主”,固然有玩笑成分,但他老家就在岛上,自小生活于斯,在江风与浪声的熏陶中长大,早已心藏这片土地。这里面积虽不大,可对他和这里的原生村民而言,沙仔岛,就是他们认识世界的起点。
我们开着摩托车,在午后的阳光和江风中穿行。眼前的水稻一眼望不到边际,翻动如海。那片绿油油的稻海,每一颗稻粒都饱含着村民辛勤的汗水,昭示着丰收。
稻海的波浪从眼前翻动过来,又跑到我身后去,它化身成为一支合唱团,“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又相得益彰,按摩着耳朵的每一根神经,犹如一场天籁般的听觉洗礼。我忍不住叫阿辉把车停下,拿起手机站着拍照,又蹲着录像,把这迷人的景象珍藏起来。
离稻海不远处,可见几片正待开挖的地方。“这整一大片区可以开发成一个度假乐园。”阿辉说道,又指向另一边的池塘,“这里提供给游客钓鱼,靠近江边的地方可考虑建设水上世界。”“有足够的游乐设施,还要配备酒店,那样可以留住客人。”我笑说。那一刻,沙仔岛就像是阿辉脚下的图纸,每一个角落,在他心里似乎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于这块滋养他成长的地方,他心怀蓝图,仿佛前方的空地,在他眼里已经初具规模。我不是设计师,对旅游生态开发也缺少研究,无法判断阿辉的蓝图的可行性能达到何种程度,然而,我从心里赞赏他这份浪漫与理想的憧憬。那是对故土热爱之情的流露,在他坚定的言语中,在他充满阳光气息的略带棕色的皮肤上,在他被江河滋润的眼睛内,和他淳朴随和的性情里。
“我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工作后才搬到圩里。”阿辉把摩托车停靠在村口,带我走进他成长的村里。有位妇人正在给孩子喂饭,有位儿童举起皮球准备往玩具篮筐里扔。“辉哥,回来住啦!”“辉哥,一会过来吃晚饭吗?”“辉哥……”从村口到村尾的小公园,“辉哥”两字不绝于耳。别看阿辉才20来岁,称其“辉哥”的,从小孩、大姐到中年叔伯,更有满脸皱纹,据说年过九旬的婆婆。男女老少,一声亲切的“辉哥”,便知村民们纯真质朴与彼此的亲密无间。我想起刚才帮我们渡江的船夫,阿辉告诉我,船夫50岁出头,在那里开船已经25年了。他每日清早出发,来来回回,几乎风雨不改。在闲暇的空隙里,他又见缝插针,承包了几百亩地,种田、养虾,挑起养家重担。这位船夫,就是阿辉的叔叔。
我们穿过两旁皆是民宅的长巷,来到一排外观一致的老房子前。据说那是以前工人的宿舍,斑驳的红色砖墙上,还隐约留有20世纪80年代的字迹。
不知不觉,日渐西斜。我重新坐上阿辉的摩托车,朝着码头方向逆风而行。成片的稻海依然翻动着,有如大自然的生生不息,让我再次沉醉于此,任由思绪在翠绿的大海中畅游。
随汽船行走在江上,仰首可见牙白的月盘已在蓝天白云间浮现,预示着黄昏的降临。江水涌动着,四方皆是三江的远景,跟来时一样让人心旷神怡。乘船来往的几乎都是岛上村民,阿辉抱起一位小孩,两人玩闹起来。
双脚踏上岸边,沙仔岛已隔着流淌的江水,离我背影越来越远。这次与沙仔岛的相会来去匆匆,但更有着初识的意味。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会再次踏足这片净土,带上家人,领略三江沙仔岛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