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举

    “小剪刀，手中拿，我学奶奶剪窗花；剪梅花，剪雪花，剪对喜鹊叫喳喳……”几张大红纸，一把小剪刀，一双巧手，剪出鱼儿水里游，剪出鸟儿飞上天，剪出梅花红艳艳，剪出了喜庆，剪出了祥和，剪出了乡村红红火火的年。

    贴窗花的习俗由来已久，据说与一则上古传说有关。

    相传，尧在位时，有怪兽肆虐，为害人间，百姓不堪其扰。这时，天降神鸟，它奋力驱走怪兽，人间得以有短暂的安宁。只是，神鸟每年才降临人间几次，百姓依然时常被怪兽侵扰。无奈之下，人们仿照神鸟的模样，雕刻成木鸟，放置在窗台上，怪兽见了木鸟，吓得逃窜而去，此后再也不敢祸害百姓了。后来，人们用纸鸟替换木鸟，把它贴在窗子上，逐渐演化成一种年节民俗“贴窗花”，并且样式越来越精巧，内容也越来越丰富，举凡花鸟虫鱼，包罗万象。

    小时候，乡下大都是土坯房，房屋构造简单，清一色的木梁高檐青瓦，四面有窗，窗子不大，木格结构的那种，没有安装纱窗，更别说玻璃了。冬天，北风紧，把窗格吹得呜呜作响，着实扰人。乡下人就在窗格上糊上厚厚的牛皮纸，或者套上编织袋，或者蒙上塑料布，千奇百怪，无所不有。物尽其用的乡村生存哲学，在小小的窗格上得以充分体现。

    年节将近，这些奇奇怪怪的窗子一下子变了模样，都贴上了漂亮的窗花，整洁而又美观。乡下人把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变成了一幅幅生动有趣的窗花。

    在儿时的记忆里，母亲不仅针线活做得好，还是村子里剪窗花的好手，惹得一众小媳妇大姑娘总往我家跑，纷纷上门讨教剪窗花的技巧。

    对于一些简单的窗花样式，母亲能直接在纸上剪出来。剪刀轻巧地从纸上划过，“嚓嚓”几下，再撑开，一幅幅漂亮的窗花就成型了。“红梅报春”“花开富贵”……一朵朵美丽的花儿在母亲手中绽放，惟妙惟肖，惹人喜爱。

    版式复杂一点的窗花，如“喜鹊登枝”“女娲补天”“鱼跃龙门”等，需要打样，就是事先把版式图样蒙在红纸上，细心地描下版式轮廓，待版式图案描好后，才动手剪。母亲喜欢坐在墙根边上，就着冬日暖阳剪窗花，神情极为专注。起样，去白，镂空，每一道工序，母亲都精益求精，毫不懈怠。母亲用一双灵巧的手，把对生活的爱凝结在一幅幅漂亮的窗花中。

    我经常依偎在母亲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剪窗花。在母亲手中，小小的剪刀像一条活泼可爱的小鱼儿，在纸上欢快地游走，时而稍作停歇，时而轻巧地掠过。“咔嚓”声中，片片纸屑如雪花纷扬，歇栖在母亲脚边。阳光洒落，时光仿佛停滞在纸上，静谧而美好。

    我曾试过自己动手剪窗花，总剪得不好。母亲告诉我，剪窗花，关键要手到心到，剪随心走，不可过于急躁，一剪落错，整张纸就废了，要循着事先描好的版式线条下剪，不能随意越线、窜线，凡事依规矩来，就能把事情做好。母亲总能从毫不起眼的日常琐碎中，教会我一些人生道理，这些看似粗糙的生活哲学，成为我日后不可多得的人生财富。

    除夕前，父亲把旧窗纸揭下，抹净窗格，再糊上一层厚实的白板纸，把窗花贴上去。火红火红的窗花贴上了，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落在那里，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年味浓了，清苦的日子燃起了火红的希望。

    窗花，是开在窗格上的花，开在乡村人心上的花，是乡村年节里最美的花。各种版式的窗花承载了乡村人最朴实的生活愿望，给新年增添了无限的喜庆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