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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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得此“故知”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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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5 月 1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他乡得此“故知”
——读李丽慈文集《如果没有遇见你》
刘荒田

    那天,乡亲李丽慈托朋友将她新出版的文集带来给我。收到即开读,第一篇教我大笑不止。

    “煮沙肴、过家家、射玻珠、耍盲公、捉水龟、捕萤火虫、掷沙包、划子、赤赤、抖腰、脉一字、跳绳……”

    这是作者列举自己两岁那年,在台城正市街和小伙伴们玩耍的节目。

    我拍案叫道:这就是“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乐”中第二项的“故知”,本来指人。我所在的这座国外城市人口80多万,台山裔少说也上八万十万,并不稀罕。但一本出自乡亲之手、乡情浓郁,引发乡愁的中文新书,在异国并不容易读到。

    这本文集,是作者从记忆库调出的瑰宝。从童年的青梅竹马,到少女时代的裙子,亲情、乡情、爱情,小至一个旧日“餸篮”,大至教人涕泪泫然的对丈夫的悼念,篇篇真情弥满,笔力酣畅。少顾忌,放得开,是她行文的风格。

    更有甚者,是文中的台山方言。我迄今未读过哪一位乡亲的作品,像李丽慈一样,泼辣、生猛地把土话搬进文章中。阅读时,那份剑及履及的亲切,直击心坎的乡土味。

    随手从书中拈些句子:

    但每天依然是托过餸篮才乐着(舒服)。——《餸篮》

    她一路寻找,一路发誓如找到我见我在哭,一定打死一定打死。我那时一岁半,剥之白肋(不穿衣服),一边行一边拿条篱仔(竹枝)一路划。被民警叔叔拦截就粘住舌根讲:“李丽慈正市街地下。”——《母亲与我》

    手机丢了是什么感觉,冇爬冇哇的感觉。——《手机丢了》

    于是,想到一个对方言区写作者而言绝顶重要的问题:使用什么样的语言?现状基本如此:一,舍弃方言,全部出以流行的书面语言(既以普通话为基本盘)。二,试图改造方言,以形成具有地方乃至个人特色的语言风格。大多数人遵循第一条,省力且符合普遍读者的口味。至于第二条,因广东话,特别是四邑话与普通话差异极大,很多口头语无法形诸文字。以方言入文的试验者不少,粤籍作家中,远的有写《虾球传》的黄谷柳,近的有陈残云等。今人苏炜写海南岛风情的长篇小说《迷谷》,人物骂人时用上台山粗口。大体而论,未见成功者。小试牛刀后“缩沙”的居多。

    我自己写了这么多年,用较“正式”的书面语写作,已是轻车熟路,偶然写一段台山话,以彰显人物的土气,不能不加上许多括弧,为外省人读出满头雾水的生僻词语作注。却不能不心有戚戚焉,乡土岂能失去乡音?乡土上负载非方言,虽然是大势所趋,却总让人感到不地道。我的乡愁完全是台山话铺陈的。

    读李丽慈这本书,我有了新的想法,与其屈从大流,与其被同化,听任乡音悄悄湮灭,不如摈弃折中,鼓励纯粹的方言写作。不是要求每一位本地作者,写每一种文体都肆无忌惮地运用“土得掉渣”的方言。而是说,在特定范围内,特别是写乡土、民俗方面的书,有必要运用大量原汁原味的方言,借此记录原乡的生命之脉搏,呈现全方位的乡土人文面貌。这并非首创,从古到今,无数写作者致力于此,名著《白鹿原》中的人物对话,熔铸大量陕西方言。问题可能在于:北方方言和普通话血缘近一些,给读者造成的阅读障碍少一些。而南方口语中许多字词,即使见于《方言词典》,写入文中,也没几个人能发音,更不必说读懂。然而,挑战也是机遇,我的乡亲何妨放笔直干,偏偏不忌荤腥,让土话堂堂正正地进入文学,一如乡亲麦嘉——这位光头谐星,当年出演港片那般。

    在书面语境,家乡倘若失去乡音,如何走遍世界?须知台山话曾是“小世界语”,遍布环宇的百万台山人,以“土话”安身立命多年。

    李丽慈在运用方言上的勇敢探索,受到该书写序者陈新先生(名重梓里的散文家和书法家)充分肯定——不但集中的散文,连同虚构的小说,也是“太真实了”,“读着读着,涌起一种本能的兴奋”。我深表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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