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秀芳
今年姑妈的生日碰上周末,这一天,我们五兄妹携老扶幼,去给姑妈贺寿。
姑妈在十几年前已经随儿子居住在城里了,她住的是一个环境幽雅的小区。在小区门口停好车后,我们直奔姑妈家。
“细毛,你们来了,快,快进来喝茶……”姑妈兴奋地叫着我父亲的名字,声音依然洪亮。
以前那个有使不完劲的姑妈如今早已被岁月的河流冲刷得粗糙而干涩,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像一个柿饼,但一件微蓝底色上印有青花瓷图案的上衣,又让她显得简朴、静洁。
我们簇拥着姑妈絮絮叨叨,仿佛之间,我又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的一个春节。那时候,我们几姐弟最盼望去宅梧镇堂马村的姑妈家拜年。父亲为了满足我们的愿望,特意在那辆红棉牌28寸双杠自行车的尾部加装一块长长的木板,让它能承载我们的新年愿望。
那年的年初四,母亲黎明即起,在“南瓜形”的提篮里塞满了“大心糍”和粽子。终于出发了,父亲骑着自行车,6岁的弟弟坐最里面,9岁的我坐中间,11岁的姐姐坐最外面。父亲在厚厚的沙路上吃力地蹬着自行车,每蹬一步,姐姐肩上的提篮就前后晃悠几遍。我们的小手都冻得通红了,但谁也不在意。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到姑妈家了。姑妈早已准备了我们爱吃的糖莲藕、糖莲子、葵瓜子……
“哇,糯米鸡!”弟弟随手拿了一个糯米鸡,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糯米饭随即粘满了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像一只花脸猫,大家都忍俊不禁。
“金枝(姑妈的名字)知道你们爱吃宅梧糯米鸡,今早天没亮她就起床了,泡糯米,腌猪肉,裹面糊,调馅料……忙个不停。刚炸好,趁热试试!”姑父边说边把一盆热腾腾的糯米鸡分别递到我们三个人的跟前。
我拿了一个金灿灿的糯米鸡,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外皮的油“吱”地一声冒出来。我轻轻地咬了一口,酥脆的皮旋即“炸裂”开,八角粉黏合着五花肉、香菇等馅料迸出了鲜香的味道,这味道倏忽就穿透鼻腔钻进身体里。我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这种味觉记忆直至今日依然深刻。
晚饭,笋干焖鸭肉、酱油焗鸡……菜摆满了一桌,热气氤氲。不经意间,姑妈已把两只鸡腿分别夹到我和弟弟的碗里。我低头使劲地咬着鸡腿,心里惴惴的,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默不作声的表哥。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太“自私”了,对姑妈倾泻给我们的爱“照单全收”。
我们要回家了,姑妈在提篮里塞满了各种食物,有糯米鸡、酥角、干猪皮、木耳等等。
“细毛,等一等!”当父亲要推自行车时,姑妈忽然拉着他的手说,“这里有点钱,你想办法再凑一点,买头母猪养,养成,卖猪仔‘有数为’(意为划得来)。”
“嗯!”父亲接过姑妈的钱,转过脸,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在过年前,因为母亲住院做了一次手术,父亲把家里那头大猪卖了,把家里的口粮也卖了一半,才凑够医药费。在那段时间,父母整天愁眉紧锁。姑妈像及时雨似的,让我们看到“柳暗花明”。
“芳妹,你瘦了,不要太操劳,要保重身体……”姑妈说着,用那双斑点满布却依然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吃饭时,我父母坐在姑妈旁边,不时地给她夹菜,而姑妈的孙女们,又不停地给我父亲倒茶、夹菜。我们姐弟几个、表哥、表姐在追忆儿时的趣事。
我的小侄子好奇地问我:“二大姑,是不是世上所有的姑妈都一样的好?”
“对呀!”
“怪不得你总是给我买书,还教我讲故事了,吃饭后我给你讲《田螺姑娘》吧……”小侄子似懂非懂的。
时代更迭,日新月异,愿雪中送炭、守望相助的微光不息,照亮时代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