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读书囫囵吞枣,翻翻下来,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参加工作那会儿,读书像品味美食一样,慢慢品,慢慢阅,一本最快一个月,最慢要半年;现在看书,没有拿手机那般勤快,看完一本书,最快要两三个月,慢则一年半载。但,不承想,从拿到《粤菜记》到看完,不用3天时间——这可能是我读得最快的一本书。
或许这本书是与吃有关吧,像我这样的吃货,当然是一睹为快;或许是我在广东生活有13年之多,想带着粤味回去炫耀吧;又或许是近来常常半夜醒来就无法入眠,打发时间用的……其实,《粤菜记》不是一本纯粤菜的书,里面有典故,有友情,有亲情,有浓郁的人间烟火味,甚至有身在异乡的淡淡乡愁。因此,在翻阅这么一本有味道的书时,我怎能怠慢它呢?
在诉说本书开篇《烧味和腊味》时,作者并不急于写粤味,而是回忆他上小学那会儿,一放暑假就逃难似的跑到县城的外婆家去,只因外公一下班回来,手上总提着一袋子喷香的卤味,那些家乡的酱牛肉、烧鸡、卤猪耳、卤猪蹄……由此铺开,然后慢慢把粤菜引入进来。多么有味道的开篇——开头一句“一个人的口味看似平常,其实颇有些神秘,既与生活的地域有关,又与成长的经历有关,珍藏着我们对爱的记忆,饱含着我们对往日的深情”,这不就告诉我们这本书的味道不仅有粤菜,还有那人间最抚凡人心的烟火。
在写移居广东后,虽对广式腊肠喜欢有加,但仍念念不忘在贵阳工作时的烟熏腊肠。以至于贵阳的朋友每次来探望都会捎上几串烟熏腊肠,作者会开心得像个孩子,这味道里不正珍藏了味道之外的东西——友情。
写客家咸香鸡时,那个客家妹翻山越岭只为吃到外婆做的咸香鸡。当读到“下午三四点,腿脚不便的外婆伫立在村口目送客家妹回家,外婆见不到隐于茂密林荫里的外孙女,着急提高声调地喊着外孙女的乳名……”时,我的心为之一颤,一时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外婆,看到了那个吃到咸香鸡后的客家妹正蹦蹦跳跳地在林间穿梭,仿佛听到了客家妹百灵鸟一般的回应声,又仿佛看到外婆得到回应后舒心一笑的放心。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我的奶奶,奶奶那驼如弯弓的身影。
小学三年级时,我要到离寨子几十里的大塅村小学读书,便在那时开始寄宿在学校。每个星期一的早上,奶奶总是不放心地送我出村口。送到村口,奶奶就站在梯田的那头,那山上的梯田,弯弯曲曲盘绕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上。每当我消失在隐于山谷里的梯田,迟迟不现身,奶奶就开始着急地喊道:“荣!你没摔倒吧?怎么还不见出来啊?”当我大声地告诉奶奶没事时,仿佛听到她宽心的笑声,当我快步走出山谷,回头望奶奶,看到她拄着拐杖,脸上露出太阳一般的笑容,朝我挥手,喊道:“快去,快去学校,别迟到了!”那时,贪玩的我,只觉得奶奶好唠叨,好烦人。但,奶奶离开我们后,每每走到梯田的那头,忍不住回头望望这头,看看空空的田头,心莫名地酸痛,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对于一般的食物,贪吃那叫馋,而对于故乡的食物,贪吃便是一种深情。”这是作者在《美食深处是故乡》一文中的感触。确实如此,对于食物,总有一种情感在味道里酝酿:它会在我客居广东,吃到那《清风明月一窝粥》时,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妈妈熬的那锅南瓜粥,清甜可品,鲜美无比;它会在我客居广东,吃到那《米饭也能馋死人》的煲仔饭时,味觉里自然而然地感受到烧竹筒饭的味道;它会在我客居广东,吃到那《菌笋本是清虚物》里的笋味时,那故乡的春天,那春天的笋子,那父亲用烟熏腊肉爆炒春笋的味道溢满了嘴角……这是多么美的味道,这是多么有共情的《粤菜记》,这是多么深的情怀啊!
客居广东13年多,由一开始不习惯没有辣的粤味,到慢慢接受纯粹的粤味。而今,我已喜欢上了清而不淡、鲜而不俗、嫩而不生、油而不腻的粤味。再读《粤菜记》,味道更丰富了,感触也更深了,思愁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