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如

    好友相约到江门杜阮镇采风，顺道品尝当地著名农作物——杜阮凉瓜。杜阮凉瓜又名杜阮苦瓜，它是江门市蓬江区杜阮镇的传统特产，已有百多年的种植历史，瓜型肥大，瓜肉厚而粒粗，色绿如翡翠，身短尾尖，蒂部如柿饼，味微苦而甘，爽脆无渣，本地人称之为大顶瓜，由于果尖似凿子，以前也被人唤作“雷公凿”。

    我的外婆最爱吃这个“雷公凿”了，还独创了一道美食——苦瓜扣肉。这道菜做法挺简单的，先用糖、盐、豆豉等调味料将五花肉腌制好，放入砂锅中焖40分钟，此时的五花肉色泽鲜艳、口感丰润。五花肉放凉后切厚片备用，接着将苦瓜从中间破开，去掉瓢囊，切片后放在凉水里浸泡10分钟，然后将苦瓜片和熟的五花肉片分层放入“大公鸡碗”里，再放进蒸笼里大火蒸上一会儿。在热力的作用下，五花肉的厚味与苦瓜的苦味相拥，苦瓜的鲜爽分解了五花肉的肥腻。最后，将蒸好的苦瓜扣肉倒扣在白色的瓷盘上，厚绿、鲜亮、丰盈、味足，让人垂涎三尺，浸润了肉香的苦瓜能让味蕾瞬间觉醒。

    后来我才知道外婆喜欢这道菜是有缘由的。年轻时候的外婆曾是大户人家的帮佣，专门伺候户主的母亲，当时那位老妇人不知患了什么病，一到春季就会时而头晕、皮肤奇痒、胃口不佳，一直到了夏天症状才慢慢好转，周而复始多年，看了很多郎中都不见好转。外婆听说苦能入心，能泻火祛毒，吃些有苦味的食品有助于疾病治疗。于是她便去市集想买些杜阮苦瓜回来，然而时令未到，市集上根本没有苦瓜卖。外婆只好又到朋友家里取了些杜阮苦瓜干，用水泡上大半天，再用厨房里余下的猪皮，拌上自己腌制的豆豉酱，酿进苦瓜干里，再用柴火隔水蒸熟，余下的苦瓜干与黄豆煮汤。一番功夫后，老妇人看着那一碗色泽鲜亮的猪皮酿苦瓜，吃了两大碗米饭，又喝了满满一碗苦瓜汤，心满意足后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起来后，皮肤痒感竟明显减低，也不见头晕。随着杜阮苦瓜大量上市，外婆用新鲜的苦瓜来酿肉做下饭菜，又用牙盆（以前一种研磨食品的器皿）将苦瓜磨汁加入蒲公英萃取的汁液为老妇人涂抹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内外治疗，老妇人的病奇迹般地好了。

    自此，外婆爱上了这个“雷公凿”。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年迈的外婆还是心心念念当年的苦瓜扣肉。心知外婆喜好的母亲即便自己的生活捉襟见肘，却也常常在收到工钱后买块五花肉回娘家给外婆做一碗苦瓜扣肉。记得当时外婆总让我多吃点，可我却对这味苦菜敬而远之。

    后来苦瓜的称谓与时俱进，取其药用价值命名为“凉瓜”，而长大后的我竟也爱上了它。每逢杜阮凉瓜上市，与友人相聚的饭局上，凉瓜菜品定然是少不了，凉瓜煎蛋、山坑鱼仔炒凉瓜、豆豉炒凉瓜……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还可以来一煲凉瓜黄豆猪骨汤，或是凉瓜淡菜花甲汤，清新鲜味，口中生甘。

    每当我夹起一片凉瓜送进嘴里，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让我有时分不清哪一片是滋味，哪一片是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