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被纪委带走那一年，她才9岁。

    辅导员找她谈话，让她不要再当少先队中队长，学校里再也听不到这位曾经爱笑的女孩的笑声。初中时母亲改嫁，她就很少回家，宁愿在宿舍吃面条。

    从法学院毕业后，她找不到工作，只能回县城准备法律职业资格考试，考了两年都没过。继父儿子要结婚，催她搬走。她快崩溃了。

    在那个阴郁而绝望的冬天，省城一家律师事务所来电请她去当助理。每月4000块钱刚够吃饭和租房。同事们常加班，她却很清闲，只是偶然让她去法院、检察院送点资料。律所主任有饭局时也会叫上她，为她省下不少伙食费。

    主任鼓励她抓紧时间读书，早日通过法考。他说，你有慧根，只要努力，一定成功。她心情逐渐明朗，看到希望。

    父亲节那天，她给主任送了一大束花。她想，如果他是她父亲，多好啊！虽然是别人家的父亲，但他是世间唯一知道她珍贵并温柔以待的那个人。自己的父亲应该还在监狱服刑，她恨他，不想见到他。

    放榜后，主任叫她到办公室，拿出4万块钱和一封信，“你爸当年是我的领导。”

    原来，她爸去年已提前出狱，得知女儿待业，找了几个老部下，他们都表示无能为力，甚至不愿见他。主任本来也不想理他，他提出每月给律所4000元，只求给她一个岗位。

    “莎士比亚说过，结果好，一切即好。如果不是当年他对我各种打压，我也不会辞职到省城当律师。男儿膝下有黄金，他都快跪下来求我了，多年前的恩怨也应一笔勾销了。”

    “他在哪里？”

    主任将信递给她，“他始终是你爸爸。”

    她用发抖的手打开信：

    女儿：

    律所领导说你通过法考，能当执业律师了，爸爸心里石头落了地。我知道你恨爸爸，出狱后一直不敢找你。爸爸对不起党和人民，但最对不起的是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爸爸再苦再累，也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对你的亏欠。爸爸不能陪你长大，现在也不敢打扰你，怕你嫌弃，但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些日子，每天早上看到你，爸爸就有了寄托，有了希望，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全身颤抖。每天从地铁口出来，那个清洁工总会看她一眼。今天才知道，律所给她发的工资，其实是他扫大街挣回的钱！

    她和主任走到地铁口时，他放下扫帚，正在洗脸。她抹了一把泪水，加快了脚步。

    他洗过脸，直起腰，沧桑的脸现出微笑，张开双臂。

    她紧紧抱住他，跪下来叫了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