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穗
卷心菜,乡里老人谓之“洋白菜”。显然,这种十字花科芸薹属植物,并非我国本土蔬菜。查资料得知,其老家在地中海,学名结球甘蓝,属于甘蓝的变种。当它传入华夏后,因外形之故,被称为“卷心菜”“包心菜”或“包菜”。此外,还有“圆白菜”“莲花白”“疙瘩白”等别名。
早年的家乡,或许是因卷心菜生长周期较长的因素,加之农民土地有限,种植的人家并不多。我初次接触到它,是在某位同学家的菜园里。
卷心菜的栽种没啥讲究。将菜籽撒下去,抓细土,匀匀称称地撒过去,十几天后便出苗了。小小两瓣像是鼓掌似的,与常见叶菜也没什么区别。但之后的生长,却带着些许开花似的散漫。
那日见日长的冠状叶子会伸展到很大,像花瓣一样。此时的它,颜色并不白,而是呈一种比绿更绿的乌青色,上面还有一层粉似的物事。该份白梗青叶、曲线分明、亭亭玉立的模样,不禁使人联想到《诗经》中的硕人。
待长到塌菜般大时,可能是觉得叶子长够了,它便自觉地收拢了无缰的心,将天光地气拥入胸怀,做起了拥有一颗金黄、柔嫩的心的准备。
卷心的过程,是由里往外卷。起初还很蓬松舒展的叶子,随着内部的膨胀,越裹越紧,要不了多长时间,愣是给卷成浑圆的球形。
莫看卷心菜在西餐中的地位挺高,当年的我,却将它归到了“不咋地”的菜的行列。一则,这种产量大的蔬菜,价钱低,档次不高;二来,可能是被严寒拷问久了,能耐住寂寞,卷心菜的质地总偏于厚硬,难以入味。印象中,在我所喜爱的菜式中,除了国产罗宋汤里会用到卷心菜之外,鲜有别的食材用来与之配伍。较之软糯随和、百依百顺,几乎亲和一切荤素原料的家族兄弟——白菜,卷心菜倔头倔脑的性格,着实不讨人喜欢。
那时的学校食堂,经常供应免费的卷心菜汤。说是汤,无非是将卷心菜切小片,白水加盐一煮,最后淋一勺熟油而已。这种类似于刷锅水里放几片菜叶子的汤,滋味可想而知的单薄。
有时,师傅也会将一大锅切碎的卷心菜,先旺火大铲翻炒至蔫,再缺油少盐地焖煮至熟,更是加深了我对它的反感。
卷心菜真正令我刮目相看,是进入新世纪后,餐馆里崛起的一道“手撕包菜”。一个小铁锅里,卷心菜一片片如花瓣,油润润的,夹杂着几片腊肉与红辣椒,吱吱冒着丰满的暖香。
白白红红,卖相妩媚不说,一箸入口,肉香、菜香、蒜香互相渗透,打破了蔬菜固有的朴素单调,变得醇浓扎实、鲜辣开胃。
此外,不像有些绿蔬,一旦下锅从青葱到色衰、老去,只需短短两分钟。卷心菜即使到油里火里走了一回,依旧不会失去那份白亮色泽。于是乎,酒精炉慢慢悠悠地燃着,菜,越吃越热,越吃越入味……
虽说卷心菜还是那个卷心菜,可能还不及自己买回家的新鲜,可呈现给味蕾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因此,有一段时间,只要在外用餐,我必会点上一道手撕包菜,不论是干锅还是明炉。
吃的次数一多,我对卷心菜渐渐由偏见转为偏爱,从昔日的若即若离到如今的青睐有加,反倒觉得白菜质地太过烂塌,缺乏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