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仁杰带领着勘测人员围着打石山勘测了一个礼拜，从各个方位对山体进行了勘测。这一次，他们又有了大的惊喜：在打石山上精确地找到了一块直径约为两公里的花岗岩。他们也对方圆二三十公里内的几座山头都进行了勘测，竟然发现打石山里的那块花岗岩石竟然是唯一的。天意，就是这里，一切都是天意！最后他们甚至连中心探测器将来要安置的方位都基本确定了。

    勘测工作完成之后，勘测队伍回到了开平市区，住在了潭江半岛酒店。这间酒店是当地同志介绍的。到了酒店，大家都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小小开平还有一间这么气派的酒店。酒店就坐落在开平县城中心的潭江半岛上，三面临水，风光旖旎。 开平位于广东省中南部、珠江三角洲西南部。总面积1659平方公里，总人口约70万，是江门市代管的一个县级市。清末以来，开平乡民纷纷漂洋过海谋生，足迹遍及美加和东南亚地区。因此开平成为了著名的侨乡。开平市区三埠位于潭江、苍江、茭江交汇之处，平坦开阔，颇具气势。 住在潭江边的半岛酒店里，沿着江边，看渔火点点、沐凉风习习，李小男心里有了一阵阵许多日子未曾有过的轻松。他拿出手机给王贻芳打了个电话：“王所，我现在就在开平，我觉得靠谱！” 4、金鸡也要变凤凰 火辣辣的太阳笼罩在夏日的羊城，凝滞的空气中纤尘不扬，路边的大叶榕树叶晶亮，珠江水波澜层叠奔流。

    就在李小男和史仁杰顶着烈日在打石山周边翻山越岭的时候，中国科学院副院长詹文龙和高能所所长王贻芳匆匆走进了珠江河畔的广东省政府大院。他们这一次是专程前来向广东省政府领导汇报中国科学院领导的意见，商讨关于“大亚湾二期”建设的有关工作，争取广东省的支持。这是中国科学院就“大亚湾二期”项目正式叩响广东省的大门，受到了广东省政府的热情相迎。这时候，和江门、开平地方政府的接洽都很顺利。项目也得到了中国科学院等部门的高度关注和积极推进。

    这天，广东江门开平市发改局张局长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像在催赶着他新的一天匆匆开始。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凑到耳朵边，听筒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局，我是老潘呀。”

    打来电话的是江门市发改局局长老潘：“张局呀，有个国家的项目有可能看中开平，20多个亿，你开平有没有兴趣呀？”这是张局长第一次听说“中微子”这个词。这是2012年的夏天。

    几天后，李小男背着个双肩包到了开平。他打了个车就直奔开平市发改局。张局长早早就在办公室等候着他。在他的脑子里，大科学家必是斯斯文文的、特书卷气的模样。以致黑黑壮壮、身穿牛仔裤和T恤的李小男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有些愣。

    李小男说在干大亚湾中微子实验室这个项目之前，自己也的确是白白净净、挺斯文的模样。大亚湾工程开工4年来，自己天天泡在建设工地上，晒黑了。他没想到，接下来的江门中微子实验室工程，他要在建设工地上风吹日晒整整13年。由于江门市发改局事先打了招呼，开平市发改局迅速组织人员全力协助李小男他们对金鸡、赤水一带开展地质勘察。

    3个月之后，由黄河勘测规划设计有限公司提供的勘察报告以及5个比对方案整整齐齐地摆到了王贻芳的办公室。王贻芳戴着老花眼镜，花了两个晚上翻看了这一大堆资料。看着看着心里有点底了。从这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一堆堆数据中，他感受到了士兵列队的气势，他已经隐约听到了新的号角，隐约看见了迎风飘扬的旗帜。江门，你会是中国中微子研究新的主战场吗？

    王贻芳对江门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之前只是偶尔出差经过。在美国工作的时候，有时候和华人聊天，会听到江门这个地方。因为美加华人中祖籍江门的特别多。回国之后，经常去画家黄永玉先生家中喝茶。黄老的妻子张梅溪就是江门人，老太太有时候会跟他聊起自己的家乡，聊起新会的陈皮和鱼灯。从老太太的叙述中，王贻芳嗅到了历史的陈香。

    10月17日，王贻芳主持了第一次选址讨论会，详细听取了勘测组的汇报，并组织各方面专家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大家都为这一新的选址的出现而万分欣喜，也认为一些细节问题还需要到现场进一步考察。王贻芳当即决定，一个月之后在开平再次举行选址论证会。他自己也有些迫不及待想去那片土地上走一走，听听那片空气中的中微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个月之后，偏僻的开平金鸡镇迎来了一群兴致勃勃的客人。从金鸡镇到打石山下的路坑坑洼洼，路的两旁是一片片的果园和养鸡场。空气中混杂着山林的气息和养鸡场的味道。沿途的风景无暇细看，一路颠簸着，来到打石山下。打石山只是这片连绵起伏的山峦中一个小小的山丘，被密密的植被包裹着，既不雄伟，也不旖旎。但是，此刻在王贻芳的心目中，却是最美的风景。

    王贻芳有些迫不及待地快步走下了车，背着双肩包，在牛富敏的引导下，一边走一边看。这情景让他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10年前在排牙山考察的一幕。那时候，眼前是望不到边的大海。而此刻，眼前是连绵的青山。大海和青山就是我们工作、奋斗的地方。科学就萌生在这里，科学家就扎根在这里。他兴致盎然地沿着坑洼的山路，爬上了山巅。山不高，却依然望得很远。他伸出手臂，摊开手掌，初冬的风从指缝里穿过来，仿佛手心接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中微子。这神秘的宇宙信使呀，我就在这里等你到来。这一刹那，他的心里流淌着像扬琴敲出的溪流的声音，那是天籁之音。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老天爷终究对我们这些中国的中微子研究者、对我们这些执着于科学梦想的人不薄。”

    牛富敏一直站在王贻芳的身后。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深入分析了史仁杰他们提供的勘测资料。作为一名亲历了无数重大工程项目的高级工程师，仅仅从数据上看，牛富敏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选址。但是，他还是更渴望亲自到现场走一走，看一看。在现场，他能够听到山川河流、地上地下的呼吸。

    王贻芳一行按照黄河勘测规划设计有限公司所提供的5个方案一路匆匆地赶，细细地看。在现场拿着数据反复比对。大家越看越兴奋。5个方案都能基本满足实验的要求，现在就是优中选优了。

    开平会议最终确定了“赤水镇斜井+金鸡镇竖井”的方案，并决定全面启动江门中微子实验的现场工作。勘测组回到北京之后，立即又对各项数据进行了深入分析。王贻芳指示李小男加强跟江门市和开平市沟通，自己则立即着手和中国科学院、广东省以及广核集团进行汇报商讨。

    会议期间，王贻芳还和江门、开平两地领导进行了交流。两地领导都明确表示，全力以赴支持项目建设。

    会议定了调，筹备工作就开始全面铺开了。王贻芳也卸下了大亚湾中微子实验项目经理的担子，交给了曹俊。他希望全身心地投入江门中微子实验项目。李小男的工作重心也从大亚湾转移到了开平。大学毕业之后进入开平发改局工作不久的本地男孩刘悦湘和女孩周丹霞也被安排专门为高能所的筹备小组服务。两个年轻人都为能够在这些科学家身边工作兴奋不已。除了配合筹备组的工作之外，刘悦湘和周丹霞也成了他们的翻译、导游和司机。特别是机灵醒目仔刘悦湘，天天跟着李小男上广州、下乡镇、跑部门，俨然成了他离不开的小助理。

    2013年6月26日，经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申请，广东省江门市开平市机构编制委员会批准成立“开平中微子研究中心”，负责中国科学院高能所与当地政府、工程建设单位日常工作联络、协调江门中微子实验站建设期间各项工作。中心的临时办公地点就设在开平市发改局楼上。他们面向碧波荡漾、日夜奔流的潭江开始了这项绝大多数开平人都觉得神秘莫测的工作。

    到了2013年的夏天，开平金鸡镇游东村的村支书关沃勤隐隐约约知道了国家要来打石山下干一件大事了。至于干什么事？他不知道。他去找镇里的干部问过，镇里的干部对他直摆手，叫他别瞎打听，保密。关沃勤皱着眉头：保密？莫非是修军事基地？这么一想，他也不敢打听了。后来有村民跑来悄悄告诉他，说是看见一大拨人扛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在山上山下测量，看来一定是要挖地道了。关沃勤也是一瞪眼：别瞎打听，国家机密！他自己有好几次一个人跑到打石山的山脚下，远远地看那些人在测量。他抽了好几根烟，也没敢上前去过问。

    过了几个月，新上任的镇党委书记眉开眼笑找到了他，告诉他，科学家们要在这里的地下建一个大型实验室。关沃勤就悄悄问：“军事基地呀？干什么用的？保密吗？”

    镇党委书记哈哈大笑：“不保密，你就扯着嗓子告诉乡亲们，这是国家建的大项目，大家都来支持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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