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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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年 7 月 20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小河缓缓

麦秀芳

    晨光乍露,远山如黛,河水潺湲,甚是好看。雾气在水面上徘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迟迟不肯散去。岸边千万穗芦苇齐齐低首,酿成一片浓酽的绿雾。冷不丁的,几只白鹭从河对岸的树林飞出来,“咔呀,咔呀——”地划破凝滞的雾气,像一块绸缎被撕裂。太阳在云中碎碎步挪移,踏过一堆云又一堆云,“犹抱琵琶半遮面”。淡青色的河水也不急于奔向远方,静静地流淌,不慌不忙。

    母亲早已来到河岸的菜地上,“嘎吱——嘎吱——”摇动水泵。铁管的水有一阵没一阵敲打着铁皮小桶。

    “为什么不用自来水?省时省力。”我问。

    “那水太急,菜叶受不了。”母亲说。

    我接过母亲的泵棒,一下一下地摇着。水,像水银柱般温顺地涌出。

    母亲蹲在地里,小勺子舀水,拨开菜叶,一瓢一瓢地浇在菜根处。

    “让我来,干脆利落。”我有点不耐烦。

    “你呀,干什么都是急急如勒令,省出的时间又干什么去?”

    我愣了一下,母亲的话让我陷入沉思。的确,我们争分夺秒地工作,然后把“抢来”的时间又用在何处呢?看来母亲是参透生活真谛的,她与父亲在城里待了近20年,早已厌倦城里的喧嚣与急迫,终究是“羁鸟恋旧林”,回归“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活。反观当下,我们置身于在这个“时间就是金钱”的时代,每个人来到这世上,似乎就是为了赶时间。

    我很怀想小时候在家乡的闲散日子。那时,多见树木少见人,“哒哒车”的声响要隔三差五才能听见,没有短视频的聒噪喧闹,没有信息洪流的纷扰,邻家的饭菜香能飘过三道墙。

    记得在细雨绵绵的日子,左邻右里的女人聚在一起做濑粉。舂米:胖墩墩的金姨叉着腰,有一沓没一沓踩着石碓,米粒在碓臼里漫不经心地旋转。煮粉糊:满头银发的六婆盯着灶膛,往里一小撮一小撮放草,把火苗拿捏得死死的——细、柔,但不会熄灭。搓团:红姨手握筷子,搅拌粉糊,那修长的手不着一力,像村中半日仙画符一样轻巧。粉糊成团了,再反复捶打、揉压、摔按,让米团的筋道潜滋暗长。开粉(调米浆):母亲一汤匙一汤匙加水,将粉糊调成丝滑的浆。濑粉:三姨手持漏勺,在水面一尺来高处来回“绕圈”,粉浆如珍珠条自自然然滑入沸水中。上锅,过冷河,姜蓉一抹,葱花一撒,拌上花生米,大家便埋头“哧溜,哧溜——”地嗦起来,在地里积攒的疲惫也逃之夭夭了。入夜后,亮一盏姜黄色的灯,我和姐姐倒出竹箩筐里的布条,铺在椅子上挑拣,好让母亲缝制内衣。弟弟把香港伯父寄回的相册翻出来,看看这张,摸摸那张。玩腻了,索性拉开抽屉,翻出弹叉、石子之类乱七八糟的玩具倒腾。如此,一晚的时间算是溜走了。

    现在想来,那时一顿濑粉的功夫,从晨光熹微“耗”到红日西坠。如今的人做濑粉,半个小时搞定,至于捶呀、揉呀、按呀等环节都被生吞活剥了。“截”出来的时间,塞爆手机。于是,屏幕榨干了我们的心神,掠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尘封的记忆自然无暇去打开,一代一代往下绵延的生活智慧也踪迹渺渺。假如在某个晚上,即使你感到“行迈靡靡,中心摇摇”,也难以找到一个耐心听你诉说的人。

    “现在的人呀,整天挂住什么抖音,什么直播购物,万事求快……”我的思忆被母亲的絮絮叨叨打断了。

    我无心回应她,却觊觎树上几个硬邦邦的青木瓜。

    “我想摘些木瓜回去熏熟。”我说。

    “急什么?平时吃催熟的水果还不够吗?”母亲的声音高起来。

    也是的,如今超市的水果,多是靠催熟的,外表诱人,内里生涩。在这个“快速”的时代,我们企图绕过“瓜熟蒂落”的定则,剥夺事物本真的成熟过程,反倒是“欲速则不达”,所得只是徒有其表的空虚。正如一位哲学家所说的——人不是时间少,而是浪费多,“慢下来”才能真实拥有时间。

    是夜,满月孤悬,河面被泼得荧光闪闪。虫鸣四起,牛蛙“哞——呱——”的叫声打破八方宁静。我和母亲在河边漫步,走向一条寂寞的小桥。看白亮的月光,回忆旧事,聆听自然的节律……小河的腿被月色绊住了,停下奔波的脚步,驮着满河星辉,一步三回头地往远方淌去。

    也许,快与慢,只是幻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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