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网壳设计、预研过程中，高能所与设计、生产企业协同攻关，攻克诸多工艺技术难题，解决了大型不锈钢复杂结构焊接变形等问题，研发了不锈钢表面粗化技术——将抗滑移系数从0.2提高到0.5以上，并获多项技术发明专利授权。

    2018年10月12日，江门中微子实验（JUNO）中心探测器不锈钢主结构批量制造工艺评审会在杭州萧山召开。王贻芳和衡月昆到会。专家组17名专家对东南网架的设计进行了全面评审，并考察了项目专用制造车间和试验件。专家组认定，中心探测器不锈钢主体结构已经完成深化设计，关键工艺合理可行，满足合同阶段性要求，具备批量生产的条件。专家组宣布结果的那一刻，许多东南网架的员工都忍不住欢呼起来。是的，东南网架这个中国民营品牌，不仅早已漂洋过海走向世界，如今更在“上天入地”的尖端领域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不锈钢网壳项目研发实验进行的同时，反符合探测器支撑结构的设计和实验也在东南网架同步进行。这个专门用于识别高能宇宙射线的附属探测器，有一套主支撑架需要安装在水泥池子的池口和侧壁上。它将承载起4万多只光电倍增管的电缆、Tyvek反射纸以及3.5万吨纯水进水管道等上百吨的负载。

    南京晨光和东南网架协同攻关，克服高空狭小空间作业、行车交叉施工、温热潮湿环境等不利因素，以及结构洁净度、安装精度要求高等难题，先后解决了不锈钢板材折弯成型、圆弧加工成型、不锈钢厚板全熔透焊接、不锈钢全熔透焊缝超声波检测等诸多工艺技术难题。反符合探测器主支撑结构设计和试验件也顺利通过了验收。

    杨长根是反符合探测器系统的负责人。因此他也经常到东南网架，每次到了东南网架，他都找何伟聊天喝茶。在高能所的时候，两人难得见面，倒是在东南网架的时候常常聚。两个人瞄着对方的进度，有商有量，互相提醒，因此工作进展得都很顺利。东南网架在杭州的萧山区，两人总约着哪天有空一起逛逛西湖，去尝尝楼外楼的西湖醋鱼。但是，几年下来，工作干完了，这个约定却一直未能履行。

    2021年，是江门地下中微子实验基地动工的第6个年头，也是农历牛年，一个牛气冲天之年。

    天目集团的升降平台安装队伍、大地幕墙公司的光电倍增管安装队伍、江苏汤臣科技的有机玻璃球安装队伍、东南网架的建筑钢结构队伍、就地招募的机械维修队伍……这年夏天，所有的设备已经上路，所有的队伍整装待发，红旗直指打石山下。

    第六章 JUNO集结号

    1、岩层深处，舞台闪亮

    在王贻芳的心中，江门中微子项目分为四个阶段：基建工程阶段、中心探测器安装阶段、液体闪烁体生产灌装阶段、运行读数阶段。一个新的阶段的开始，都意味着这项伟大工程的重要转折。

    大规模的现场基建基本完成后，担任项目经理的史仁杰也告别了打石山。黄河勘测规划设计有限公司在这里负责后续工作的是王志刚。在史仁杰和王志刚看来，基建工程阶段的胜利收官，或许可以以那个全世界最大、最漂亮的地下水泥池子的完工作为标志；在江门中微子基建工程负责人李小男的眼中，也许就是蓝色升降安装平台的第一箱设备运进地下实验大厅为标志；在负责机械工程的年轻高级工程师钱小辉眼中，或许就是不锈钢网壳的第一榀支撑柱成功吊装落位为标志；但在大多数现场工作人员眼中，或许是以那个总爱眯着眼看人、性格温和的衡月昆，以及留着栗色卷发的马骁妍开始长驻工地为标志。2022年，马骁妍正式接替72岁的庄红林，担任江门中微子实验项目总工程师，而衡月昆作为项目副经理以及中心探测器负责人，他比任何人都更紧张安装阶段的工作顺利与否。

    从2012年开始，衡月昆就很自然地进入了江门中微子项目团队。这是不需要任命的事情。大亚湾中微子项目时，他就是探测器的主要设计者之一。2001年入职高能所以来，他的研究方向就是粒子探测器，这就是他的工作。在2020年前，他很少到打石山下来，要不在高能所专心论证研究这个前所未有的巨型球形探测器，要不就在各个生产厂家指导技术攻关、产品开发。他性格温和内向，却是整个团队的定心丸。

    现场安装即将启动，衡月昆开始频繁出现在打石山下。高能所的人都知道，江门中微子项目进入了新的攻坚阶段，而这个新阶段将面临的困难一点也不会比基建阶段少。

    衡月昆和李小男看上去是两类人，李小男高高壮壮、被晒得黑黢黢的，说话也是大嗓门，抑扬顿挫。衡月昆个子不高，戴着一副方框眼镜，说话也是轻言细语，斯斯文文。但是，高能所很多人却说，他们俩其实挺像的，是骨子里挺像的，就是他们俩身上那种对于细节都咬定不松口、死缠烂打的劲，挺像。还有，就是他们都喜欢没事的时候，对着一棵树、一座房子、一片远山静静地发呆，仿佛入定的老僧。

    李小男在打石山下给衡月昆安排的宿舍是在办公楼后面的一片山坡上。这是一间二楼窗户朝东南的房子，每天早上能够从窗户看见太阳爬上对面的山坳。窗户旁边还有一片竹林。在这荒郊旷野之上，夜晚的时候风吹过竹林，有原生态音乐的美好和放纵。衡月昆喜欢音乐，也喜欢足球。他享受静静地守在音乐里放空自己，也喜欢奔跑在球场上放纵自己，他觉得精神的驰骋和身体的驰骋同样妙不可言。

    打石山下，没有他心爱的足球场，没有环绕声的欧洲古典音乐。只有寂静的夜和带着节奏的风，但是同样也能让衡月昆的心信马由缰、恣意奔腾。他出生于1970年，当时正好50岁。他是高能所培养的博士，毕业后，就留在了高能所工作。“高能所”三个字就是他全部的工作履历。然而，他觉得自己却是无比幸福的人。履历虽然只有三个字，他的世界却是无穷的，这个世界的奥秘也是无穷的。他知道，就算穷尽自己三生三世，也只能窥其绚丽风景之万一。连塞涅卡也曾说：“如果宇宙无法为人类世代提供无穷无尽的谜题，那它就实在太渺小、太可悲了。大自然不会一下子彰显它的全部奥秘。”无垠宇宙、粒子世界是如此吸引着他，让他毫不犹豫地将粒子探测器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

    在打石山下飒飒风声中，衡月昆的心被他的探测器装得满满的。

    他看见满天星光灿烂，未来终将不负我们一路奔波、风雨兼程。

    基建工程阶段，马骁妍多次来到打石山下，基本上是匆匆来，匆匆去。她更多的时间是在各机械设备的生产厂家指导研发和生产。如今，一切都已经就绪，疫情也已经缓和。打石山下，参与基建施工的中国电建六局及河南锦源建设有限公司的工人们大部分都撤出了“战场”。呼呼啦啦进场的是天目集团的工程技术人员及安装工人，他们负责安装蓝色的“变形金刚塔”。工人师傅们全部经过了严格的防疫隔离。马骁妍那天站在办公楼楼顶，目睹着第一支安装队伍进入基地，随后排着队伍向着山窝里走去，最后消失在斜井的方向。她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战士们都进了战场，我也该站在指挥所了。

    像“变形金刚塔”这么大型的螺栓球网架一般都会采取焊接的方式，但是江门中微子实验安装现场却有着一条铁的规定：不允许有焊接工作。为了满足能变径的要求，网架结构所用零部件规格多、数量大（高达5万件左右）。如果在加工中任何一个零件出现尺寸、编号等错误，现场安装时都会严重耽误工期。另外，升降系统必须保证平台能够平稳同步进行升降，如果同步性不好，那么平台升降时会出现倾斜，还有可能回不了位，影响到有机玻璃的安装质量。这些安装方面的难度直接挑战了国内最顶尖的不锈钢结构吊装企业——江苏天目建设集团的极限。

    对于这些可能在安装期间出现的问题，无论是马骁妍的团队还是天目集团的团队，都是有预判的。因此，在这座“变形金刚塔”所有零部件2020年8月生产完成后，马骁妍等人提出在出厂前进行预安装，将可能存在的问题和隐患尽早暴露出来，在进场前解决。刚开始，天目集团和汤臣科技的人都嫌折腾，认为没必要，可是架不住科学家们的坚持。后来他们前后花了3个月时间完成工作平台预拼装工作，同时进行了顶升系统的静载和动载测试。为确保有机玻璃板在平台上的安装操作没有问题，马骁妍团队与天目集团又从汤臣科技运了几块有机玻璃板到常州，按照现场实际工况进行板材在平台上的操作演练。整套预装和演练结束后，大家都有相同的感受：“这件事必须做，幸亏做了！”因为在预装和演练过程中确实发现了不少问题，也得到了及时解决。

    马骁妍和钱小辉，还有她的研究生团队也是跟着这两支队伍一起下井的。马骁妍对王德润、李晞闻、徐皓辰说：“安装一要保进度，二要保质量。从今天开始，你们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盯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不认真干。”

    本书由花城出版社出版，江门区域实体书销售由江门日报社代理联系人：李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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