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江门市得实计算机外部设备有限公司那洁净明亮的展厅时，我被一台银灰色外壳的针式打印机吸引了目光，讲解员介绍道：“1988年，我们推出中国首款汉字排版打印系统，这个就是我们第一代平推票据打印机……”随着讲解，一股熟悉的油墨气息仿佛穿越时光，将我拽回30年前那个下午。

    小学五年级的一节体育课上，班主任陈老师叫住了正在跳绳的我：“今天你去油印室帮忙印试卷吧。”我假装不情愿地放下跳绳，内心却暗自欣喜，这样不仅能免去800米的跑步，还能提前看到考试题目。推开油印室的门，铁锈与油墨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铁笔、钢板、蜡纸、油墨、油印机等整齐地摆放着。陈老师笑着说：“别看这些工具不多，油印的过程其实很繁琐，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老师小心翼翼地将有匀称小方格的蜡纸平铺在一张密布网纹的钢板上，再取来刻字铁笔，娴熟地在蜡纸上刻写，“手腕要悬空，力道要均匀，轻了打印不出来字，重了会把蜡纸弄烂，印出来的卷子要么不清晰，要么满纸黑疙瘩。”她示范时，笔尖划过蜡纸，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春蚕食桑叶般细密而有节奏。“刻坏一个字，整张蜡纸就作废了。”陈老师抿着嘴，带着虔诚般的认真，一丝不苟地刻下每一个笔画。

    约莫一小时后，老师完成了语文试卷的刻写，“现在要开始印刷试卷了，你认真看。”她一边说一边将刻好的蜡纸平整固定在油印机的纱幕上，调整好蜡纸位置，接着拧开油墨盒的盖子，一股夹杂着汽油味的墨香扑鼻而来，她在油印机的调墨板上倒入适量的油墨，用墨辊滚动调匀，最后将白纸放在印刷台面，覆盖在蜡纸下方，用墨辊在纱幕上由近及远缓慢滚动，油墨透过蜡纸印在白纸上，一张张字迹工整的油印试卷便呈现眼前。

    后来，我在老师的指导下慢慢学会了刻字和油印，只是总会弄得双手、脸庞和鼻子上都沾满了墨迹，那推墨辊的右手更是酸痛不堪。然而看到同学们捧着一张张散发着油墨香气的试卷时，我心中又充满了成就感。

    工作之后，我在单位第一次遇见了针式打印机，那个针头在白纸上来回走动，色带像两条黑色的领带挂在机内，随着“吱吱嗒嗒”的声响，一份带着油墨味道的出货单就打好了。那时我最怕同事喊我换色带，我总笨手笨脚地把色带拧成了麻花。老同志看不下去，走过来三两下整理妥当，“丫头，这东西不能硬来，你得顺着它的筋骨整理。”渐渐地，我学会了听声辨故障，吱嗒声均匀是正常作业，突然加速是卡纸前兆，断续嘶鸣则是色带将尽。后来我调到机关工作，办公用的是喷墨打印机，多年后单位又引进了激光打印机，但我时常会想起小时候油印试卷的情景，以及第一次参加工作时那台针式打印机。

    “我们打印的不仅是字符，更是时代的印记。”公司产品总监林维希指着最新产品自豪地说：“我们具备自主研发打印机主控芯片的能力，国产芯片替代率超过95%，应用设备数量已突破500万台。在智能卡打印机和针式打印机领域，我们稳居国内品牌占有率首位，多次填补了中国打印机行业的空白，实现了多项行业第一……”展览室内，陈列着从第一代到最新代的打印机，以及广泛应用于各类打印场景的产品和技术应用情况，行走其间宛如穿越一条时光的长廊。

    钢尖笔、蜡纸、油印机，从手工刻印到针式打印色带，从喷墨技术到激光打印，从便携式设备到智能终端，变化的是不断创新的技术，不变的是那份将思想转化为实体印记的执着追求。那些散落在岁月长河中的油印试卷、出货单、税务发票，原都是写给时代的深情书简，各式打印机，在时光中扮演着最忠实的传情者，在一笔一画间，书写着人类的智慧与温情。